德国-球队与球员（1/2）

——我们都无法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们没有类似的经历，菲克，你是一个天才,你的击球里充满了无以伦比的想象力，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

…

……

菲克不太想去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总是会让他忍不住地觉得他的好友实在是过于冷酷………是的，他的确早就知道奥古斯特对于乒乓球甚至是队友和朋友的态度就是这样,硬要类比一下的话,他,菲克·霍夫曼，是一名将国家荣誉与队友深深放在心里的球员，他喜欢乒乓球，他喜欢德国乒乓球国家队，为自己能生为一名德意志人而深感自豪。

——而他们的队长、被大众盖章是“完美无缺的模范球员”、奥古斯特·沃尔夫呢？

……在这一点上,奥古斯特几乎完全与他相反。这一位球迷口中的模范队长并不在乎球员的国籍，也不关心球员的性格，菲克甚至不时怀疑，奥古斯特·沃尔夫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国家队”这样的概念………好吧，带有偏见地说，他认为是几乎没有的,奥古斯特对乒乓球本身、对球员本身的在乎要远大于人情交流和国家隶属，这也是让菲克总是忍不住地去张开翅膀，对尤利安·阿茨特报以更多的关心与爱护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菲克很清楚，奥古斯特不喜欢——或者说并不怎么在意这位被队内国内看好的接班小将，是真真正正地只勉强维持住了“前辈与后辈”的队友情，而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尤利安·阿茨特不符合他自己在心中定下的那个“球员标准”。

说得更明白点，奥古斯特并不看好尤利安·阿茨特这名球员。

这就让菲克有些——非常无法理解了，这是什么样的判断标准呢？为什么会觉得尤利安有问题呢？什么叫“打球缺乏想象力”呢？谁会不喜欢尤利安这样懂事努力勤勉自律从不惹事的小球员呢？

即使媒体球迷们总是在没事找事挑挑捡捡，用高清放大镜的视角去放大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也掩盖不了他们的确在羡慕德国的事实！！而奥古斯特却偏偏对着这样的一位接班人毫不在意？

当察觉到这一点——进而确定了这一点后，菲克又头疼又愤怒，却只能在远远的观望后，在心中真情实感地感谢起了奥古斯特最后的仁慈——

瞧瞧吧，至少他已经进步了，至少世界第一先生不是个蠢货，至少奥古斯特还记得自己有着一层“德国乒乓球国家队队长”的壳子，至少他很清楚尤利安有多么看重自己的“偶像”，所以他至少不会在尤利安的面前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态度，不会表现得那么冷漠甚至是冷酷……

……好吧，这样的说法都是虚假的最大的善意。

菲克得承认，他不能自欺欺人地把奥古斯特对尤利安的“友好态度”当成是奥古斯特还有良心、心思柔软的证明，毕竟，即使没有尤利安·阿茨特，近些年来，在他们这些和奥古斯特已经认识了快十年的朋友看来，世界第一先生早就懂得了要展露怎样的“内在”，才可以为自己减少麻烦。

一个一碗水端平的模范球员的麻烦，总是要比一个或过于冷漠或过于暴躁的刺头少的。

但无论怎么说——

至少尤利安本人从不曾察觉，奥古斯特对自己的真实看法是怎样的——这的确要全部归功于奥古斯特………或者说是感谢尤利安的敏感却不敏锐？感谢他们的小甜菜把近乎所有的专注力都奉献给了乒乓球？——德国队内的相安无事，奥古斯特与尤利安之间的“标准队友情”，这些都已经让菲克无比卑微地深感惊喜了。

显而易见，至少在大多数和“球员”有关的事情上，菲克与奥古斯特的观点是完全天差地别的，这同样也造就了一点——

他，菲克·霍夫曼，他当然喜欢赞美与夸奖，却深深地厌恶着来自于奥古斯特·沃尔夫的称赞，比如他的队长真心实意地说他是个天才，再比如那句火上浇油的“你的击球总是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想象力”。

——无与伦比的想象力。

菲克喜欢这个修辞，只要这句话的说出者不是奥古斯特，他不确定他的脸色是否有了一瞬间的不悦与僵硬。

哆嗦呼出的热气上升液化为稀薄的雾气，氤氲了视野，打湿了睫毛，菲克玩笑般地弥补着自己那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哦，我的朋友，你这样的说法可就让我伤心了，难道你只是喜欢我的击球，却不喜欢菲克·霍夫曼这个人吗？我的击球的确优秀，但是我明明又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光明四射，我的人格魅力难道就不是无以伦比了吗？”

所以说这就是奥古斯特很喜欢这位朋友的另一个点了，这让奥古斯特不禁失笑了一声。

他们又互相调侃了几句，奥古斯特一向不介意和他看好的球员——朋友们多说点什么，哪怕对话的内容只是毫无意义的消磨时间。

几分钟后，菲克缩着脖子，最后一遍确认道：“所以，针对于这尤利安的这种心态，你的判断就是应该让尤利安自己想明白吗…？”

奥古斯特反而说：“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这的确是应该的吧，可……

菲克有些低落：“可是……尤利安看起来真的很不在状态，他……他很痛苦，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敏感的一个人。”

这句话又让奥古斯特失笑出声：“不，菲克，我们的尤瑞一直都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专注与敏感是可以画约等号的，而这一点就在尤利安阿茨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总之，菲克，不要太担心了，如果真的想成为一名伟大的球员，想要顺利接过德国队队长的袖标——只要他还想这么做，尤利安·阿茨特就绝不可能止步于此，想想吧，这种心态问题真的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吗？他——”

菲克打断了对方：“好了奥古，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最后分别时至少让我们都愉快点——天呐，你知道我刚才想问你什么吗？我想问你，‘如果他真的走进了死胡同、青春期的臭小鬼就是陷进去出不来、错过了训练比赛涨球期该怎么办？’，可是你猜怎么着，这个念头刚出来，脑子里的我就给了现实中的我一个大大的耳光，因为我完全知道你会怎么回答？——告诉我，我的好朋友，你会那么回答吗？”

菲克凝视着自己的好友，深蓝近黑的眼底略过被寒风吹过的薄雾。

奥古斯特也注视着自己的朋友，缓慢地启开了口：“……如果你觉得我在想的那个答案确实如你所想，那么，菲克，我的答案是‘我会的’。”

哦狗屎！菲克直接骂出了声。

“不过——”

奥古斯特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让你不要太担心的原因不是这个，中国有句谚语，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即使真的要做点什么，即使身为被崇拜者的我所能起到的作用要大于你和本、甚至我可以直接让这个问题从待解决变为被解决——为什么不去想想这个让尤利安深感焦虑的源头呢？”

“你是说那个中国小鬼？”人分亲疏远近，即使菲克对苏舟的印象不错，在得知是这个中国人让他们的队内小甜菜这么不在状态后，菲克不免也带上了点不快，这一点从他改变了的称呼上就能体现的出来。

——尽管苏舟很无辜……

——哦管他的！中国人可不是他的队友！

菲克质疑道：“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说了，奥古斯特，你是不是对那个中国小子太——太迷信了点？”

有吗？

……奥古斯特想了想，发现还是有点的。

奥古斯特花费了短暂的三秒，来思考一下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迷信”，结果他发现，这口锅竟然还和他的好友贺铮脱不开关系。

应该说，正是因为他很欣赏贺铮，在各方各面，所以对于贺铮这么护着的一个人——早在奥古斯特从推特短视频里第一次见到苏舟之前，他就知道贺铮有着一位很在意的“弟弟”——奥古斯特得承认，他本身就是戴着滤镜去看的。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贺铮很在乎的人”，哪怕本来只有六分，在他这里也会有八分；本身有八分，也会变成十分；本身有十分的话，那可不就是超预期了。

唔，鉴于贺铮在乒坛里的确不怎么出名，换个人来比喻一下吧——他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欣赏安吉洛·比安奇的，如果安吉洛·比安奇有一个护了很久的人？那么奥古斯特理所当然地就会对这个人升起点趣味；如果这个人刚好还是一名乒乓球运动员？这个“一点趣味”就会变成“十足的趣味“；要是奥古斯特在亲眼亲身与这个人接触后，发现这名球员的确在实力和潜力上都能被他划到“认可”或“可以期待”的范围内，那么“十足的趣味”，自然也就变成了“超预期的趣味”。

苏舟其实就是这个“超预期的趣味”。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

“苏舟会解决的，”奥古斯特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真的成为一个长时间无法被解决的问题，或许是尤利安，或许是苏舟，菲克，不要太担心，我会亲自找他们聊聊的。”

…什么？

菲克又露出了被吓到的表情，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菲克犹犹豫豫，“你是认真的吗？这是真话吗？”

奥古斯特笑着点头。

菲克喃喃着：“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

奥古斯特不免沉吟了一会：“……不，你并没有在做梦——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菲克真想说，那不是偏见，那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可是在事情似乎能被顺利解决的前提下……

菲克开心地给了友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嘶！奥古斯特的身上真冷！

菲克欢快极了：“偏见？不！当然没有！总之很开心能得到你的保证！这的确是个保证吧？你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吧？——至伟大的您我亲爱的队长！感谢你的请客我永远的朋友！今天的晚餐非常愉快！下次聚餐让我来！”

菲克开心地走了。

奥古斯特摇了摇头，拧开车门后躬身入车。车内的温度有些冷，暂时与室外无异，这让他不自觉地抖了抖唇，有热气随着缓慢的吐息溢出唇缝。

他伸出手，打开了暖风系统。

注视着逐渐起雾的玻璃，在其中看见了有些面容模糊的自己，世界第一先生想，又一个冬天来临了。

…

……

这之后——

菲克密切关注着队内小甜菜的成长状况，终于在西班牙公开赛后的某一天，发现他们的拼命训练第一名的尤瑞小甜菜回来了！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