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1/2)
方婆子在林家仆从的引路下来到了后院。林主簿将比试的场地设在此处,场地空旷且不怕油烟。评委的看台就设在两个灶台之前,呈三面环绕的方式。两个灶台一左一右,各自的案板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灶台的后面是一排空位,两家带来打下手的人在后头忙。
方婆子过来的时候,安琳琅正在往锅中加虾酱。
她不是没带虾酱,而是特地分了小瓶装,只够烧几盘菜的分量。
这虾酱的味道一经高温加热,味道散开得特别快。一股特殊的鲜香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将林主簿的心神都吸引过去。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安掌柜这是在做什么?味道这般好闻。”
上首的老爷子瞥了林主簿一眼,右手边的中年妇人就眉头蹙起来:“雕虫小技!”
老爷子眉头一挑,看向那个狂妄的妇人。妇人吊眼,细眉长脸,很有一副凶相。此时挑剔地打量着正在忙活的安琳琅,仿佛她做什么都入不得她的眼似的。老爷子心情顿时就不顺畅了,琳琅的厨艺是京城御厨都不一定能比得过的,哪里轮到一个小地方的人指指点点?
心情不舒畅,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林主簿几次三番瞥向他。见他脸色就没有和缓的时候,心里不由懊恼得没边儿,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方婆子不清楚上头人心里的官司,打量安琳琅不缺虾酱,就准备回去。
她胆子小,这样的场合让她不自觉的神经紧绷。也没有跟安琳琅打招呼,她朝林家仆从笑笑便原路返回了。不过才走到半路,跟散了步精神些的老头儿撞上了。
这老头儿翻着眼睛打量迎面走来的人,不错眼儿地盯着。虽说他年纪大了,但眼神还算好使。这个畏畏缩缩的老婆子,面容怎么瞧怎么眼熟。方婆子全程半低着脑袋,没留心还有人盯着自己。怀抱着虾酱就小碎步往外走。擦肩而过的瞬间,老头儿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玉春?”
方婆子愣了一下,抬起头。
四目相对,老头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倒映着方婆子布满皱纹的脸。两人就这么站着,许久,老者又小声地喊了一声:“玉春?”
方婆子抱着虾酱的胳膊都在哆嗦,眼睛迅速就红了。
老头儿也看出了不寻常,甩开仆从的搀扶,疾步走过来。他一把握住方婆子的胳膊,凑近了看也忍不住震惊:“你,你真的是玉春?刘玉春?”
方婆子盯着老者打量了许久,试探地也喊了一声:“蒙三哥?”
‘蒙三哥’三个字冒出来,老头儿眼睛也迅速红了。他绕着方婆子前后左右的打量,不可置信道:“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这些年到底吃了什么苦,老成这副模样!”
方婆子没想到会在林家碰见她已过世父亲的弟子。
是的,她爹去世之前收了不少徒弟,都是给酒楼里当学徒的。真正磕头拜师,跟着刘家学手艺的的有三个徒弟。大徒弟万奇,学得是刘家的酿酒手艺,二徒弟李淑芬,是个女弟子,跟着她娘学做饭。只有三徒弟蒙三是既学酿酒又学做菜。
当年她爹病逝,刘家的酒楼食肆被叔伯姑嫂瓜分。她娘怀着孕,她又年纪尚幼,被叔伯扣起来签字画押。要将家里的酒楼食肆全部无条件转让给叔伯。当初三个师兄师姐出了很大力气保全她跟她母亲,让他们在叔伯的狼子野心下逃出来,躲到北疆去投奔舅舅。
自那次一别,就再也没见。这一晃儿她都要五十岁了,竟然还能见到蒙三哥!
“玉春啊,你怎么在这种小地方?”蒙三年纪大了,身子早就有些不好。这些年不做菜,在家里含饴弄孙。这回要不是少东家找他,他不会跟出来,“对了,二姑娘在前头,你可与她说上话了?”
方婆子身子一颤,笑容勉强:“玉夏也来了?”
两姐妹,一个春一个夏。说起来,刘玉夏这个名字还是方婆子当年给取的。
因为妹妹是在父亲去世以后母亲黯然神伤之时出生,当时的刘玉夏没有人照顾,就只有作为姐姐的方婆子照顾。她又照顾月子里的母亲又照顾妹妹,依自己的名字给取了个夏。
如今时隔三十多年,机遇一个天一个地。她在武原镇挣扎多年,玉夏居然跟林主簿平起平坐。
“可不是?”蒙三爷说到这个就叹息,瞧瞧这一母同胞的姐妹俩天差地别。
当年,玉春那等好天赋,被师父师娘赞这辈子就是吃厨子这门饭的人。若是不出意外,成就必然会比当年的师傅师娘还高。然而三十三年后再见,她竟是这个模样。畏畏缩缩,眼神躲闪,一脸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怯懦和寒酸。反倒是玉夏倒,虽没能碰上好时候学爹娘的一身本事。但这些年由师兄师姐辅佐着,借师兄师姐们的人脉也学了一身本事。
十年前回到晋州,联合了家中族长和在晋州打拼的师侄们跟刘家对上。硬生生从刘家的叔伯手中将家业抢回来,尽自己的手一番努力,创出了比她爹娘更大的名堂。
“玉夏本事的很咧!”蒙三提起玉夏倒是满口称赞,“她如今在晋州城是数一数二的红案大师傅。刘家的酒楼和你娘当年的食肆,她都给拿回来了。如今经营得红红火火,可不是厉害?”
方婆子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是难堪。
对于这个幼年便分离的妹妹,如今还得知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方婆子心再好也没办法惊喜。她扭头看了眼树林的方向,对于蒙三邀请她回去坐坐连声拒绝:“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些急事儿。蒙三哥若是得了闲可以来我家里坐坐,今儿林府有事,就不打搅了。”
蒙三倒是想起来,里头还在比试。里头那个孙达是玉夏的师兄。也是做红案的。这回他们过来就是要给孙达做评审,里头还在比拼,这么一会儿也该出一道菜了。他既然是评委,不好在外头耗着。
略一思索,他道:“那也行,你住哪儿?等我跟玉夏闲了去你那儿瞧瞧。哎对了,你怎么来林家?”
想到一个可能,蒙三顿时噤了声。
“我不是林家仆人。日子没有苦到哪种程度,”方婆子对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感觉到无地自容,仿佛脸皮被扒下来丢地上踩,“我过来,是为给儿媳妇儿送东西的。”
“儿媳妇?”蒙三一愣。
“里头跟孙师傅比试的那个,就是我儿媳妇。”
蒙三‘啊’了一声,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那丫头是你儿媳妇?!”
“嗯。”方婆子牵了牵嘴角,笑得像哭,“西风食肆是我家的。我们一家子在镇子上经营食肆经营得好好的。几日前突然来了一帮人找儿媳妇比试,要酸菜鱼的菜谱。”
“……”蒙三顿时不说话了。
要西风食肆酸菜鱼食谱的人不是孙师傅,而是他背后的东家刘玉夏。刘玉夏能将食肆酒楼经营到如今这个程度,自然不可能单纯靠手艺。城里头会做菜的人可太多了,玉夏不似玉春那般天生一双巧手,她虽然聪明肯学,但做菜匠气得很。味道经不起推敲。
这些年玉满楼之所以保持名气,靠的就是层出不穷的新菜和独家菜肴。那些外头没有的新鲜吃食,玉满楼总是第一个有。靠着这个经营理念,玉满楼才笼络了晋州城一批达官贵人,独占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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