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1)(2/2)
回了自己的屋,他一进门便打发了小厮下去备水。
沐长风是素来不喜下人近身伺候的,倒不是像周博雅的疏离厌烦,而是打小就没这习惯。沐家都是武将,男子从三岁起便不用丫鬟婆子伺候,打小养成万事自己动手的习惯。二十年下来,沐长风能自己做的,从不假手于人。
进了内室,他便在木榻边坐下。
大手的手指在烛光下白皙修长,他一手扯着窄紧的袖子慢慢扯松了些,一手抖着袖子往桌案上倒。就见一缕缕半截长的乌黑发丝落下来,洒在桌上。沐长风头疼地捏了捏额头,原以为不过一把,没想到这么多……
沐公子后背又开始冒汗了,若非小姑娘头发厚,非得被他削秃了不可。
烦得不行,为自己图痛快一时手快割了人家姑娘的头发。不过这时候懊悔也来不及了,该削得他已经削了,又不能接上去。
沐长风看着这一桌黑乎乎的,犯了难。
扔了吧,似乎很不像话。古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身上,就没有比头发珍贵的。削了人家头发已经是大错,扔就更过分。可留着吧……也不像。他一个没说亲的青年男子,屋里连通房都没呢,留个没出阁小姑娘的头发算怎么回事儿?
心里烦躁着,他下意识地将撒乱的发丝捋整齐。
郭满的发丝柔软而韧,摸着冰凉丝滑。烛光下照着,黑亮黑亮的一团,跟浓墨的砚台打翻了似的黑。心里还没琢磨明白呢,心灵手巧的沐公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一团都给捋整齐了。此时就发丝这么在他的手里捏着,有拇指粗那么一小把。
沐长风:“……”
……算了,捋都捋齐了,总不能重新打乱。
他于是干脆去取了一截红绳,绑起来。
沐长雪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大哥!看看,这是什么!”人还没进屋呢,人未至声先至。沐长雪爽朗的嗓音从屋外一路飘进屋子,蹬着羊皮靴一溜烟就冲进了屋“今日娴姐儿画了个新花样,大哥你给瞧瞧,我绣得可好看?”
沐长风正对着一撮乌发发呆呢,吓一跳,快速闪电地将头发又塞进了怀里。
沐长雪跑到他身边坐下,沐公子已经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潇洒姿态。他长腿支在榻上,一手自然地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一手端着一杯烫死人的茶,胳膊肘撑着桌面,偏过头去斥沐长雪:“莽莽撞撞地想什么样子!大晚上不去歇息,你跑我屋来做什么?”
“大哥!”沐长雪顿时不满了,“人家再跟你说绣花!我花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绣好的荷包,连娘都没看到,头一个就拿给你瞧了,你都不看看就知道骂我!”
“……什么荷包?”
不小心喝了一口热茶,烫得舌头都麻了。
沐长风默不作声地咽下这一口滚茶,放下杯子,斜了眼去看沐长雪:“你能绣出花来?十根手指头都戳肿了吧?哼,拿出来我瞧瞧。”
沐长雪对他这态度十分不满,然而想要夸奖的心太重,她还是屁颠儿屁颠儿地拿出来。
东西拿出来,是针脚都不平的一个金荷包。荷包两面用五彩的绣线,五花八门地绣了一堆图案缠在一起,也看不出具体什么花样子。不得不说,这玩意儿果然是长雪这丫头喜欢的。不过巴掌大小带子,从布料道缩口的绳都金灿灿的晃人眼。
沐长风没说话,伸出两手指捏起来左右翻看了一下。
沐长雪见状立即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怎,怎么样?”
“嗯,绣得不错……”
虽说这玩意儿丑得丢出去估计都没人捡,但好歹是沐长雪长这么大第一次绣出来的完整的荷包,值得夸奖,“这个就给我了,你回去歇着吧。”
说罢,他眼疾手快当就把荷包塞进了衣裳里。
沐长雪目瞪口呆,反应过来都想打死她这死强盗哥哥。人家辛辛苦苦绣得眼都要瞎了,他一声不吭就占为己有?做梦!
心里悲愤的沐长雪怒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就抢。
沐家人不论男女,自幼习武。沐长雪虽说是个姑娘家,武艺的造诣实则不必兄长弱。两个习武之人动起手来,大开大合,掌掌有风。沐长风左闪右闪的,冷不丁就被沐长雪的手给勾到了衣领,手指勾住了金带子便将荷包扯了出来。
就听吧嗒一声轻响,郭满那沉甸甸一把的发丝被荷包给带出来,掉在了地上。
沐长雪看清什么东西,瞬间惊呆:“??嗯嗯嗯!!”
沐长风:“……”
与此同时,正坐在铜镜边由双喜慢慢梳理头发的郭满看着自己缺了一截的一边头发,气到想爆炸:“我的飘逸乌黑顺亮的头发啊——”
这一刻,郭满终于明白沐长风下午为什么那么反常了。原来是心虚啊!
她气得小胸脯一耸一耸的,郭满啪地一巴掌打在梳妆台上。然而因为梳妆台是实木的,痛得她的脸瞬间扭曲:“个王八蛋沐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