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陈家（1/2）

陈家的院子也算是宽敞,比起宋家的还更大上些，可却架不住家里头人多，祖孙三代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光是陈阁老就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又各自娶妻生子,年长的孙辈都已经结了亲，连孙媳妇都怀了孩子,陈家已是四室同堂。

原来宽敞园子东隔一道西隔一道,陈阁老既在,儿子们自然没分家,到了年纪成了婚，孙辈又一个个落地。

小媳妇熬成了婆婆，底下孙辈再各自结亲嫁娶，一代隔着一代,院子里头挤挤挨挨塞得满当当。

粗算一算都有二十来个主子，主子都这许多了,还有丫头婆子小厮长随，后巷子里头住得更挤,能有自家一间屋子,那都算得是好。

陈湘宁原来是很羡慕纪子悦的，吴家不必说，偌大的院子,吴微晴独个儿占着两层小楼,院子里头就能打秋千,池里养着鱼，墙边栽着花，不必出门,园里处处都是清净地，暖阁抱厦碧纱橱，她爱往哪儿去就能往哪儿去。

连纪子悦也是单门独院的，纪家虽不大，却没那些个姨娘小妾庶弟庶妹，她自家一个院，开了窗就是池塘，种上几缸荷花，看着荷叶出水，方是清净自在。

陈湘宁在家里排行第五，统共七个姐妹，上头几个有到了年纪出嫁，有定下人家还未出阁，将要出阁便住在一处绣嫁妆，她自个儿便跟两个没定人家妹妹住在一处。

这么一间小院落，也不分甚个正堂东厢西厢了，一间间隔断了，全住着人，两个妹妹还不是一个房头。

可进了院落也不分甚个大房二房三房，女孩们就住在一处，一个院子里头派两个嬷嬷，总算还给她们空出一间屋子来，作读书刺绣之用。

打小她就想能有一间自个儿的屋子，就因为住得拘束，人口又多，从来没有省心时候，画笔绣箍书册图谱，混着拿也分不清你我，牙齿舌头都有打架的，更别说是人了。

等她进宫选秀，跟叶文心一个屋子，纪子悦住得不如意，长公主来看她时还说这屋子哪里能住人，可对陈湘宁来说，那反是她住过最宽敞屋子。

她自家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瞧中了她的，她的出身算不得最好，父亲在家里不过平平，也就因着平平，轮到她们头上东西就更寻常些。

住的地方都逼兀了，发下来的东西也是一样，大伯母是当家人，衣裳首饰一块儿送了来，还得友爱妹妹谦让姐姐，好料子自然是人人都爱的，却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上。

陈阁老顶着阁老名头，早些年就已经致仕了，一家子靠些田庄租子度日，也不能似吴家姑娘那样金莼玉粒吃着，锦缎绫罗穿着。

每每到了能交际时候，余下妹妹们便都让一让，住得这样近，不想见天的牙齿打着舌头，自然学得一门和稀泥的功夫，绊嘴吵架要比忍气更费力气些，那便人人都忍气。

祖母早早过世，祖父身边只有一个老姨娘侍候着，家里事大伯母说了嘴，便是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陈湘宁只当入宫选秀是走个过场，她进宫的时候大伯娘把她叫到正院里，告诉她不必害怕，在家是什么样的，在里头就是什么样：“还有你祖父在呢。”

陈湘宁自知她在这些选秀姑娘里头，既不算是生得最好，也不算是家世最好好，干脆就一路平平，在宫里头不欲生事，大家和平共处，不当那出头椽子，也不作应声虫。

哪里想到就是这样让皇后娘娘瞧中了她，这些个小姑娘们，打小也是娇贵着养起来的，进宫的时候还想着要收敛，日子一长哪里还记得家里嘱咐那些话，再加上三月三踏青，五月初五赛龙舟，一个个本性毕现。

皇后本就属意陈湘宁，却还问了问儿子，便她不是这付性子，让太子来选也是一样选她，圣旨下来的时候，陈湘宁且说不出话来，一院子姑娘拿眼儿打量她，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个不寻常来，仔细一想，这位陈家姑娘还真就是个寻常。

同她一道参选，除了她，还有一位太子嫔一位太子婕妤，东宫里头还要添那么个宫人，她出了宫不及往母亲怀里钻，就先看见大伯母带着一院子姓陈给她见礼。

陈家接着了信，上下除了欢喜之外，当家主母还得分派出院子来，都已经是太子妃了，总不能还在暖阁里头窝着，连个正经的院子都无。

陈家要空出一个院子来安置宫里头来的这些个嬷嬷就已经是一桩难事了，陈湘宁原来住那个院子着实浅窄，连个卷棚花架都无，叫人看了总不像话。

还是陈阁老发了话，把放外四子院子理出来，先把孙女安置进去，大儿媳妇自是一番叹息，还对着丈夫埋怨：“那一个也不是好相与，当初可不就看着她姓颜，才给安排那么一处地方，这要是论起来，可怎么算呢。”

真要算起来，是太子姨母，只得写了信去，把家里这番窘境写一写，先借了院子，往后再说，这个往后，起码得到陈湘宁太子妃做到头成了皇后的时候，家里才会留出她住的院子来。

如今陈湘宁便住在四婶娘院子里头，院里种了玉兰海棠牡丹花，取个玉堂富贵的意思，自然还是不及纪家吴家，可于她却是打小就羡慕，看着外头一丛丛珍珠梅，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陈湘宁不及忐忑，头上就顶起大帽子来，往后连请安都免了，姐妹们再到她院子来，也不是原来那样掀了帘门就能进，何况她又多了这许多功课，老嬷嬷们一样样的教给她。

太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这会儿一样都不知道，母亲还替她问过一声，想着夫妻之间总得琴瑟和鸣，两个一句话都说不上，还怎么相处呢。

那宫人嬷嬷笑得一声：“夫人不必担忧，娘娘是要入主中宫，这些东西才最紧要，旁那些自有人代劳。”

陈湘宁听得耳廊通红，一个字都不敢再问了，母亲把这话告诉了大伯母，大伯母特意来了一回，拉了她的手：“这些嬷嬷说得不错，这些小道你再不必学，原来家里还不及教你，这会儿得赶紧学起来，你是给皇后圣人当儿媳妇，比外头的嫁娶再不相同，娘娘喜欢你，才是最要紧的。”

陈湘宁懵懵懂懂，上头指派给她四个宫人嬷嬷，里头一位姓桑嬷嬷待她最是和颜悦色，陈湘宁自然事事都问过她，桑嬷嬷眼见着时机到了，透了一句，说是她同乡，是太子身边伴当。

那几位不张口，陈湘宁越发想问一问她将要嫁人是个什么模样，太子她曾远远看过一眼，知道他生得不差，可于性情却是半点不知，桑嬷嬷便在无人时告诉她，太子性子极好，待人也是极和善。

“东宫的宫人太监就没有挨过打挨过罚，太子仁厚，同娘娘一样是个好性儿。”桑嬷嬷说得越多，陈湘宁期望就越大，自来女子嫁人，除了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之外，也不过想嫁一个好性儿的丈夫，彼此和睦相守。

桑嬷嬷不仅告诉她太子喜好，还告诉她往后要怎么拿捏住另两个有封号上了牒，一个太子嫔一个太子婕妤，除开这二位，东宫里也会有许多女人，跟她侍候着一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