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夜归人(3/4)
齐静春又是如此的十四境。
再加上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宝瓶洲的绣虎崔瀺。
文圣一脉嫡传弟子,都不用谈什么境界修为,怎么修的心?都是什么脑子?
周密有些由衷佩服,撤去那三座徒劳无功的心相天地。
他双手负后,“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好多隐藏后手,世人都无从知晓,输了怪命,赢了靠运。齐静春只管放眼看。”
这座一望无垠的无涯书海,看似完整如一,实则纵横交错,而且不少大小天地都玄妙重叠,错落有致,在这座大天地当中,连光阴长河都不复存在,只是失去两道既是天地禁制又是十四境修士的“障眼法”后,就出现了一座本来被周密藏藏掖掖的阁楼,接天通地,正是周密心中的根本大道之一,阁楼分三层,分别有三人坐镇其中,一个形销骨立的青衫白骨读书人,是失意贾生的心境显化,一位相貌清癯腰系竹笛的老者,正是切韵传道之人“陆法言”的形容,寓意着文海周密在蛮荒天下的新身份,最高处,顶楼是一个约莫弱冠之龄模样的年轻书生,但是眼神幽暗,身形佝偻,意气风发与暮气沉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象,轮流出现,如日月交替,昔年贾生,如今周密,合而为一。
齐静春根本无需举目远眺,那处阁楼景致,就纤毫毕现,一层书籍堆积如山,摆放颇有讲究,很花心思,其中一座正是穗山形制,除了摆放出一幅出自三山九侯先生笔下的五座书山,算是天下最古老的五岳真形图,在这之后,周密还异想开天,炼字无数,数以千万计,在阁楼第一层,矗立起了九座雄镇楼,其中以镇剑楼和镇白泽最为用心堆积,所选书籍,大有学问。
阁楼第二层,一张金徽琴,棋局残局,几幅字帖,一本专门收集五言绝句的诗集,悬有文人书房的楹联,楹联旁又斜挂一把长剑。
齐静春不理会那个周密,只是好似心游万仞,随意翻看那些三百万卷书。
以静字凝神,以春风翻书。
三百余座高高低低、交错重叠大小天地,大大小小、歪歪斜斜搁放的先贤书籍,有不少都是齐静春生前未曾有机会翻阅的古籍孤本。
周密微笑道:“生平最喜五言绝句,二十个字,如二十位仙人。如果刘叉只顾自己的感受,一次都不愿听命出剑,就只好由我以切韵姿态,帮他问剑南婆娑洲醇儒。我心中有显化剑仙二十人,刚好凑成一篇五言绝句,诗名《剑仙》。”
“远古时代总计十人,其中陈清都,观照,龙君三人活命最久,各自都被我有幸亲眼见过出剑。后世剑修剑客十人,依旧无高下之分,各有各的纯粹和风流,白玉京余斗,最得意白也,敢去天外更敢死的龙虎山祖师赵玄素,如今敢来桐叶洲的当代大天师赵天籁,舍得借剑给人的大玄都观孙怀中,独自游历蛮荒天下的年轻董三更,差点就要跟老瞎子问剑分生死的陈熙,大髯豪侠刘叉,最不像亚圣一脉读书人的阿良,还有出身你们文圣一脉的左右。”
“此外,无善无恶心性自由的萧愻,大道可期的飞升城宁姚,未来的刘材,以及被你齐静春寄予厚望的陈平安,都可以算作候补。”
齐静春好像难得有在听周密的言语,只不过依旧分心翻书不停歇。
周密望向阁楼顶楼的那个年轻贾生的自己。
顶楼内,一只香炉放在一部书籍之上,书籍又放在一张草编蒲团之上。
周密自言自语道:“人间不系之舟,斩鬼斫贼之兴吾曾有。天地缚不住者,金丹修道之心我实无。”
齐静春看了眼阁楼,“你选择以书与世为敌。与古作伴。与天为友。只是看着人心自由罢了。不要觉得中土文庙接纳了太平十三策,就当真万世太平了。做不到的。”
崔瀺年轻时代师授业,曾经有一语,他说一个真正的强国,是在太平盛世,有侵略别国的实力,却选择相安无事,是一国之内,耕读传家,人心凝聚,是人与人之间的互为卯榫,是每个远游人与家乡人从未人心疏远,是让更多不曾读过圣贤书的人,都在做那不知书也达理的事。
老秀才悄悄站在门口,轻轻抚掌而笑,好像比赢了一场三教辩论还要高兴。
那是左右第一次主动提出今天可以喝酒。
老秀才那天喝酒后,心情格外好,也借着酒劲,一脚踩在长板凳上,高高举起手臂,洒了酒水都不顾,兴高采烈说了一番言语,是先生一场自问自答,什么叫赤子之心?是与所做之事壮举与否,与一个人年纪大小,其实都关系不大,无非是有人过河拆桥,有人偏要铺路修桥,有人端碗吃饭放筷骂娘,有人偏要默默收拾碗筷,还要关心桌凳是否稳当。有人觉得长大是世故圆滑,有人偏觉得成长,是可以为己为人承受更多的苦难。有人觉得强者是无所拘束,是一种唯我独存的纯粹自由,有人偏觉得我要成为强者,是因为我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那也是左右第一次说明儿也可以喝酒。
不过补了一句,让小齐摆摊挣钱去,我和师兄负责配合暖人气,傻大个别凑热闹,只会吓跑客人。
许多被春风翻过的书籍,都开始凭空消失,周密心中大小天地,瞬间少去数十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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