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40（1/1）

这也是圣上当年在皇子之中实在是太不起眼，虽说也封了王，但是自从义忠亲王自裁之后便没了实职，窝在自个王府里头，虽说也有人会去攀附，但可想而知，真正有背景有本事的人肯定是不会投靠到他门下的，他手里头能用的人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圣上的确抓住了关键，涉及到兵权财权的，自然得用自己人，兵权圣上暂时不好沾手，但是像是盐政这等要害的位置，圣上自然不能放过，因此，便将自己在潜邸时候的手下派去接了林海的位置。

结果，这位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到了江南，就被盐商们用纸醉金迷给击垮了。而且，他以前也没干过这一行，身边的幕僚也是贪心的，因此，竟是放任那些盐商和下头的盐场互相勾结，抬高盐价，借此售卖私盐。私盐质量不高，还混了砂石之类的，但是架不住便宜啊，因此，半年下来，盐税比起上半年何止打了个对折，简直是要骨折了！这下子，这位也明白篓子捅大了，被幕僚一撺掇，就想着将黑锅扣在前任头上，说是林海提前收了下半年的盐税，坑了他云云。

问题是，圣上又不傻，林海在任几年，盐税一直以来都是平稳的，就算是因为上皇的缘故，需要额外征收一部分盐税供上皇花用，但是，林海何等谨慎持重之人，怎么会落下这等把柄。之前上皇也跟圣上提起过这事，说了林海多年来的举动，可以说，就算是林海略有些出格，这事在上皇和圣上那里都已经翻篇了，再追究起来，其他那些刚刚离任的官员会作何想，上皇的那些老臣又该作何想？何况，圣上如今也掌握了一支锦衣卫，自然查过了江南的情况，知道自个那个心腹这半年来在江南**甚多，盐政糜烂，跟他有着直接干系。若是他二话不说就请罪，那么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圣上不是不能给他一个体面，但是他如今竟是这般作态，便让圣上生出了许多不满。

事实上，这会儿朝堂上也有不少人在看圣上的笑话。为什么皇家要立太子呢？还要给太子配备詹士府，让东宫在名义上就如同一个小朝廷一般，无非就是为了皇权的平稳过度，新皇登基，虽说在一定程度上要依赖老臣，但是自个手里有人，就能早早将手里的人安插到要害位置，防止生变。这也是为什么一般到了后期，太子最大的敌人就变成皇帝的缘故，不光是太子等着**，太子身后的人也等着取而代之呢！而圣上呢，他根本就是捡了个漏，若不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他这辈子顶多也就是个闲散亲王。所以，他登基之后，压根没多少可用的人，结果难得提了个心腹上去，就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

圣上也是果决之人，直接将此人下狱，着三司审理法办。至于林海，圣上很是宽慰了他一番，又额外赏赐了一些钱帛。毕竟，林海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既然上皇已经选圣上你做皇帝了，那么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自然就该对圣上你效忠，所以，在朝堂上，林海的态度一直很配合，这样的臣子若是还无端加罪，其他那些臣子会是什么反应呢？

林海从朝堂上回到家中，饶是心中有底，但是也难免有些心有余悸，今儿个是遇到了一个蠢货，万一这位早有准备呢？他当年得罪的盐商还有江南那边的士绅很是不少，还有之前得罪的那些皇子亲王，若是他们联手，给自己罗织罪名可是再简单不过了！这事一出，自己在盐政上的事情算是盖棺论定，以后再也没人能够以此为借口向自己发难了，这也让林海松了口气。

贾敏看林海神情有些不对，难免多问了一句，林海便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然后叹道：“亏得为夫脱身得早，否则的话，此事绝不会这般善了！”

贾敏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抚胸说道：“阿弥陀佛，亏得圣上英明！老爷，如今朝中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林海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吧，便是为了孩子，为夫也会小心的！”

林海其实还算是笃定，毕竟，他身家清白，上皇在的时候也没投靠哪个皇子，也没干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所以，清算谁也清算不到他头上来，但是，其他人却没这样的信心，对于官僚贵族来说，他们最怕的就是失去如今的荣华富贵，一部分人已经打算卖了旧主投靠新皇，虽说这样难免有首鼠两端的嫌疑，但是，如今新皇手中无人，他们率先投诚的话，总还能保住富贵。像是王子腾，就是这样识时务的俊杰。

王子腾一直以来就是个投机分子，王家当年被封为统制伯，战功其实并不算卓著，主要是他们当时招降了闽南的几伙海盗，王子腾论起学问也没多少，战场上的功夫也只能说是一般，但是关键就在于他一直以来非常识时务，或者说是善于钻营，小小年纪就显露了几分手腕，比起被宠溺过度，俨然就是个花花公子的王子胜，王子腾被寄予厚望，王家老爷子从小就帮他铺路，家里的钱财可以给王子胜，但是人脉却都给了王子腾。后来，王家跟贾家结亲，贾家那会儿已经有意从军中抽身，既然都要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亲戚，因此，贾家相当一部分军中的人脉关系都落到了王子腾手里，借助于这些人脉，王子腾自个也有几分狠劲，他在关外立下了一些功劳，回来就青云直上。

王家一开始也是支持义忠亲王的，但是，比起贾代善到了后来才反应过来，王子腾直接就将义忠亲王给卖了，上皇觉得这个人是个忠君的，因此对他颇为看重，加上贾家这边给予了几分方便，王子腾得以领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这可是非肱股之臣不能为之的要害为之，不过，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的含金量比起当年的贾代善贾代化就差太远了，手底下那些将领对王子腾并不心服。王子腾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后来又攀上了八皇子徒允析，如今嘛，他很是干脆利索地又将徒允析给卖了，投靠了新皇。

圣上对王子腾可没什么好感，当年义忠亲王对王子腾可并不差，这里头也有贾家的缘故，那会儿贾赦是义忠亲王的伴读，贾敬是詹士府的成员，荣宁二府都将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义忠亲王身上，贾家有意放弃兵权，弃武从文，开始逐步提携王子腾，义忠亲王对王子腾也是器重有加，结果呢，这位出卖旧主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对于上位者来说，才能固然重要，忠诚才是最重要的。上皇看重王子腾，是觉得王子腾对自己忠诚，但是，当今一看王子腾的举止，就觉得王子腾这家伙哪里是忠君，根本就是两面三刀，自私自利，这等人，今日能效忠自己，他日觉得其他人势大，又会去效忠别人，这等人，有什么值得重用的。只是如今为了给别人做一个表率，圣上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还得好生抚慰，作出一副对王子腾极为器重的模样，心里却琢磨着回头有了合适的替代人选，就将王子腾给踹出去。

王子腾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他被加封了几个虚职，便自觉志得意满，在家大宴宾客。王夫人和王熙凤也是与有荣焉，比起王子腾的蒸蒸日上，贾家这边就显得日落西山。这也让王夫人愈发底气十足起来。史太君见到这个儿媳妇飘得这么厉害，也没多说什么，不过就是又叫人准备了一桌家宴，请贾敏林海夫妇过来。你娘家有人，难道我女婿就差了吗？

贾敏可不知道自个母亲的心思，她接到帖子，也觉得好久不曾回娘家看看了，加上之前元春的事情，贾敏也想要试探一下史太君的想法，因此便答应了下来。到了日子，林海贾敏便带着一双儿女坐着马车往荣国府去了。

黛玉的确有点想三春姐妹了，林栩也很惦记惜春，黛玉抚摸着阿狸的脊背，笑吟吟地问道：“阿狸，你有没有想她们啊？”

阿狸懒洋洋地趴在熏笼上打着盹，这有什么好想的，就算是真的惦记，哪天天黑了过去看一眼就是了，有什么麻烦的！因此，阿狸干脆翻了个身，让熏笼将自个的背也烘一烘。

“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初二姐姐她们还专门拿了钱叫厨房做你喜欢吃的东西呢！”黛玉说着，自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敏在一旁笑道：“你个促狭的，自个想几个姐妹了，倒是在这儿为难阿狸作甚！”

荣国府那边，不说三春，贾宝玉已经是翘首以盼了，黛玉回去之后，他就惦记上了，即便有史湘云在一边插科打诨，也没能影响他的思念之情，整日里想要史太君将黛玉接回来，但是史太君再宠爱他，也左右不了林家的想法，因此便叫贾宝玉自个去林家见黛玉，最好能让林海收贾宝玉作弟子。林海探花出身，不管是才学，还是人脉，在朝中都是少有的，贾宝玉固然聪明，但是若没个名师领路，将来步入官场也是寸步难行，贾敬就是前车之鉴。史太君也知道，以贾宝玉的性子，是吃不得练武的辛苦的，元春要是在宫中混出头，贾宝玉还能做个外戚，但是总不能将什么都寄托在元春身上，所以多半还是得走文官的路子。当年贾家跟林家结亲，为的也是这个，可惜的是，贾政压根没用上，也只能指望贾宝玉了。

贾宝玉打着讨教学问的旗号上门，林家就真当他是来求学的，林海在，就被领到书房，被林海考教功课，林海若是不在，就被领到林栩读书的地方，林海给林栩选的先生也不是什么寻常人，这位当年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最是擅长制艺，但是他运气不好，考上举人之后，一次出门游学，路上却遇到惊马，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不仅摔折了一条腿，脸上也留下了明显的伤疤，显然是不可能再出仕了。若是放在什么偏僻地方，举人的功名已经足够，但是放在江南这等文风昌盛之地，别说是举人了，进士每三年都能出好些个，举人自然也就不值钱了。靠着举人名下那点免税的良田，他们家也只能说是不愁温饱，过得小康，但是想要更好一点，让下面的子孙也跟着受益就有些不足了。

之前他在京中给人做幕僚，结果对方坏了事，他虽说没有跟着倒霉，却也没了着落，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回乡的时候，就遇上了林海，被林海请回了家做西席。这位见识的人多了去了，贾宝玉这倒霉孩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绵里藏针教训了一番。贾宝玉从来不是什么百折不挠的性子，而且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不会当着林海还有林栩先生的面，说什么禄蠹之类的蠢话，自然只有吃瘪的份。几次之后，他就对林府畏之如虎，明明林家人不会像是贾政一样开口孽障，闭口畜生，但是开口就是考教学问，贾宝玉也是吃不消的。尤其要是被考教一番能见到贾宝玉也就算了，偏生连内院都进不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老老实实打道回府。

如今一听史太君请了林家人过来，只记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见到黛玉，诉说自己的想念之情，王夫人见得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只气得咬牙切齿，偏生还不好发作，只在暗中琢磨着该如何叫贾宝玉打消了这个心思。

可惜的是，早就猜出了史太君心思的林海和贾敏根本不想要让贾宝玉跟黛玉有过多的接触，因此，林海不过是在贾政面前稍微提了几句，贾政就将贾宝玉叫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跟黛玉说上话的贾宝玉只能苦着脸往前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