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Ⅵ)(2/2)
与之同时。
影厅外,电影院内的购票窗口。
攥着粉红钞票的收银小姐姐欲哭无泪地对着经理:“我真的不想让他进来着,但是他给我看学生证了,确实也是安乔中学的学生,然后就非要买一张票。”
“今天的位置在系统里都录入为满座了,”经理皱眉,“你卖得他什么位置?”
收银小姐姐迟疑了下,小声:“是他自己说的。”
“什么?”
“站,站票。”
“……”经理:“?”
巨幕影厅内。
宋晚栀当然不知道江肆是靠“发明”了电影院站票这种离谱说法进来的,但电影已经开场,再想计较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她只好忍下再追问的念头,想等电影散场再说。
不过江肆显然不是个安分的。
电影开场就是个黑漆漆的暴风雨夜,雷声轰鸣。
巨幕厅里是3d环绕音,宋晚栀只觉得脚下都在震动。这开场多少有点瘆人,但她却心不在焉很难入戏,只想先把自己被江肆“挟持”的胳膊抽回来。
江肆却反而把她的手腕反捉得离他更近。
宋晚栀神色赧然微恼,趁着这没顶的背景音,她轻着声:“江肆,你干什么。”
“我怕。”江肆坦然极了。
宋晚栀:“?”
像是配合那句话,某人搭在她手腕上的指节真假难辨地轻抖了下。
宋晚栀跟着一僵。
其实心里宋晚栀是不信的。
江肆在她的记忆里总是桀骜又恣肆的,她从没见他怕过什么;而这个人又总是散漫、不正经的,她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玩笑,哪句话是真心。
但哪怕就只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是真实的可能性,宋晚栀也没忍心把手抽回来。
即便他攥得并不紧。
即便他给足了她退后的余地。
巨幕厅里的暴风雨还是停歇下来。最后一排的过道间,女孩的胳膊却没有收回,始终任江肆扣着手腕,抵在额旁。
整场电影在影厅的屏幕上淌过。
大约是为了响应减负活动的号召,学校组织的这场电影活动的选片,很是少有地选了一部刚上映的悬疑电影。
在剧情、选角演技和光影以及音乐都水平在线的前提下,电影很轻易就把观众带进了紧张情绪里。
宋晚栀也难得入神,以至于忘记了胳膊和胳膊上“挂”着的某人。
于是在最后一幕恢弘的背景音乐里,电影陡然推向真相的高.潮,然后整个巨幕猝然暗下,而全场灯光亮起的时候,宋晚栀和其他人一样并没能回过神。
她是被起身的前排男生那声“卧槽”给惊醒的。
顺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宋晚栀后知后觉地僵着转头,看向自己身旁过道——
开场时候把“我怕”说得真实又坦然的某人,此刻正扣着她手腕在掌心,抱着她胳膊靠在扶手上睡得又香又沉。
直到被这声打搅,江肆碎发下半遮着的眉峰缓慢一皱。
长睫困倦而不耐地撩起。
然后对上后面几排齐刷刷地惊呆的目光。
以及女孩羞恼欲绝的红透的脸。
僵持数秒。
宋晚栀终于回过神智,她勾回发麻的手,慌乱起身就以自己的最快速度从江肆身旁绕过去,直出影厅后门。
江肆慢了几秒,手里突然空了的感觉让他特别的躁。
一点没按住的戾就勾进笑里,他一边揉着靠睡得发麻的肩,一边懒懒散散地起身:“看什么。没见过睡路边的流浪——”
对自己的定位在流浪狗和流浪汉之间卡住了。
江肆懒得分辨,敲了敲在小朋友身旁睡得格外沉大概昏掉了的脑袋,他转身走向门外。
出了放映厅还没十几米,宋晚栀就被依仗着腿长优势的江肆给捉住了手腕。
“江肆!”女孩气得雪白的脸颊通红,像是高山白雪落染了艳丽的梅瓣。
“我错了,”江肆哑声应得妥帖,“没想到会睡那么沉。”
宋晚栀气得说不出话,咬着唇睖他。
两人站的就是各个影厅出口的必经之路,已经听得到长廊各个方向隐约传出的散场后的脚步声。
女孩眼神流露不安。
江肆的视线顺着长廊墙壁上的标识扫过,就牵着女孩纤细手腕,朝某个方向走去:“跟我来。”
“?”
一番七拐八绕,宋晚栀都不知道被江肆带到了什么地方。好在那些令她心慌的散场声音都远了。
江肆主动停下,拉着女孩,把她藏在这段折角墙壁的阴影后。
他就靠在她身旁。
宋晚栀无声平复刚刚像逃跑似的一段路里被惹得加快的心跳。
直到想起什么,她从那人手指间扯回手腕,抬头,对上江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盯着她看的懒勾着笑的桃花眼。
刚消散了点的热度卷土重来:“…你还笑得出。”
江肆低哂:“看着你,为什么会笑不出。”
“我好笑么,”女孩记仇地睖他,更小声地恼着咕哝,“会相信你说害怕,是很好笑。”
江肆哑声,莞尔朝她俯身:“嗯,很好笑。”
宋晚栀气得要感觉肺都要鼓起来了:“你——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那个总是说谎骗人的小孩,最后没人信他也没人救他,他就被吃掉了!”
“哦,”江肆低声附和,眼底微微熠着,像笑又像蛊惑,“那你是狼么,快吃掉我好不好。”
“——!”
宋晚栀被他一个眼神搅得面红耳赤,脑海里都混沌成浆糊了。
她慌乱地扭开脸,不再看他。
宋晚栀也不记得他们在那个角落里待了多久。
昏昏暗暗的,只有两个人,呼吸纠缠着,江肆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特别危险,但他到最后也什么都没做。
那天他们大概是最后两个离开影院的。
出了电影院门已经是正午时候,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温暖灿烂。
宋晚栀和江肆一起,走在深秋铺满了落叶的树下。
“你今天,”走了一段,宋晚栀忍不住问,“来做什么的?”
江肆:“不是看电影么。”
宋晚栀很轻很浅地哼了声:“你明明都睡过去了,还是一整场。”
“准确说,其实是三分之二场。”
宋晚栀偷偷撇嘴:“连凶手都没看到,算什么看电影。”
“凶手,”江肆挑眉,“那个警察?”
“?”
宋晚栀一愣,本能地扭头看走在旁边的那人:“你看到结局了吗?”
“没看,猜的。”
“三、三分之一就可以猜到了吗?”
“嗯。”
女孩蹙紧了眉心,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和表情,低回头去。
半晌她才很轻地:“哦。”
江肆:“哦是什么意思?”
“就,难怪睡过去了,”宋晚栀撇开视线,小声,“悬疑电影对你来说应该很没意思的。”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看,那应该挺有意思。”
宋晚栀警觉回头:“你跟以前的女朋友一起看过?”
“?”
话声出口,两人同时一停。
在江肆略有深意的视线落下来第二秒,宋晚栀的脸蛋就忽地一下热起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可怕的心里话,她眼神慌乱地转回前方,就想加快脚步往前走——但没成功,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江肆握住手腕,拽回来了。
“什么?”
江肆低垂下来的桃花眼里,黑漆漆的眸子满满地盈着潋滟的笑意。
宋晚栀羞赧欲绝,躲开他眼神:“没,没什么。”
“我要是没理解错,小朋友刚刚是在吃醋么?”
“我没有,”宋晚栀本能反驳,“你胡说。”
“你自己说的,说谎是会被狼吃掉的。”
“——”
宋晚栀成功被自己不久前刚说的话给哽住了。
她被情绪迫得赧然又慌,偏逃不掉握着她的手,就只能仰起脸来,犹豫地望向江肆。
那双眼瞳湿潮,雪白脸颊赧上艳丽的红,干净又勾人。
江肆望得眼神晦深。
好几秒后,他慢慢俯身,那双眼眸深邃泥泞,眼底的情绪像是要把面前小小一只的女孩的身影完全吞没掉——
但最后,他却只是挫败地把额头抵靠到女孩的肩上。
视线错开的瞬间,宋晚栀轻轻一颤。
然后她听见那人阖着眼,嗓音低低哑哑又狼狈地笑。
“栀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缱绻却像玩笑地问,“我怎么觉着自己好像已经等了一辈子,等得快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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