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奶盐(3/4)
孟禹耐心在给她讲一道函数题,温柔问她:“这样能听懂吗?”
他一侧过头,就直直对上女孩子的脸,挨在极近的距离。
她托着半边腮,另一只手捏着棒棒糖含在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笔下的字,听得很认真,阳光落在她睫毛,将她的眼睛照成透明的琥珀色,那年流行穿红色,柔软的红色毛衣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雪白。
不见他继续,她回眸对上他的眼,满脸纯真地问:“然后呢?”
靠太近,近得都感觉到了她鼻息的温度。
孟禹瞬间两只耳朵都红起来,倏地低下头,握笔的手心汗涔涔:“然、然后”
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这段关系似乎从最初就注定了没有结果,乔漪嫁去京市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孟禹的出租屋。
那是个夏夜,下着雨。
他结束一天的实习工作,从医院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下,垂着脑袋低落的女孩子。
“乔漪”他隔着雨幕里唤她,轮胎溅起水花,飞速骑进车棚,停下自行车,冒着雨疾步奔到屋檐。
“下这么大雨,怎么突然”
他声音戛止,因为发现她在哭。
“孟禹。”乔漪眼前水雾模糊,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哽咽着:“我妈妈要给我定亲,我不喜欢那个人,不想嫁”
孟禹脑中轰响,被抽去了魂,定在原地。
泪水从乔漪的脸上冲下来,滴滴流进衣领里,比雨淋得还要湿,她捏住他衣服,脸压在他身前,哭得崩溃:“我不想嫁"
不想,是这世上最无力的词。
他们都没有反抗的资本。
两个人都太清醒,一个清楚自己配不上,一个清楚自己逃不开联姻的命运,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出校门做课业总是在一起,但就是谁都没表白过心意。
那晚过后,孟禹莫名其妙被医院开除,院长亲自见了他一面,对他感到惋惜,却又无可奈何,说,孟禹你别怪我,我们也实在不敢得罪乔家。
乔家孟禹隐隐预感到情况,当即给乔漪打电话,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着急问她有没有事。
那边静默好一会儿,乔漪声音蔫蔫的:“孟禹,你好好生活”
孟禹没来得及再说,耳边反馈一阵忙音。
之后医院撤回了开除他的决定,而他们再没见过。
他是越清醒,越不能释怀,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事。
她和乔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没有按照家里的意愿嫁给沪城那位花天酒地的贵公子,而是远嫁去了京市。
那些年,他从未停止过打听她的消息。
她和京市苏家长子苏柏成婚,头胎宫外孕终止妊娠,第二胎好不容易生下男孩子,却因先心病不到半年夭折。
听闻她几近抑郁,他都快要疯掉。
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找她。
多年后,她终于顺利生下了健康的宝宝。
宝宝叫苏稚杳,是个女孩儿,很可爱。
看到这则新闻,仅仅只是母女平安四个字,都让他比自己得子还要高兴。
再后来,她离婚,诊断出苏萨克氏症候群,被接回沪城。
他震惊之外毫不犹豫,放弃美国高薪聘请的offer,去应聘了圣约斯的医生。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段新的缘分。
他是她的主治医师,她是他二十年来唯一的病患,尽管她将他忘得干净。
就这样,一直到今天。
他们都不再年轻。
“喔,现在还不是男朋友。”@苏稚杳故意拖腔带调的一声,将孟禹的思绪扯回到现实,眼前是一对依偎在沙发里的母女。
小姑娘笑得眯起眼,对身边的人说:“妈妈答应了就是了。"
她这么一调笑,孟禹转瞬变回几十年前的少年,容易耳红:“杳杳”
“孟教授。”苏稚杳先是正经叫他,随后眼底带出可爱的狡黠:“我妈妈很好追的。”
乔漪被她惹得抹不开脸。
扯了扯女儿的手,轻声:“你要说,好歹别当着我面。”
苏稚杳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五十岁的人了,谈恋爱还别别扭扭,都不如人家小高中生坦荡。
苏稚杳直接拉着孟禹坐下,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一丝羞涩,小碎步跑到某人旁边,抱住他胳膊,声音只有他们能听见。
她漾着撒娇的调子,温顺软语:“我们一起拍。”
贺司屿笑着,任她拖自己过去。
一张复古皮质沙发,正好坐下四个人,乔漪和苏稚杳穿着旗袍,在中间,孟禹脱了白大褂,和贺司屿坐在两边,两个男人都是西装。
苏稚杳右手挽着乔漪,脑袋往左倒,靠在贺司屿的肩上。
快门落下的瞬间,她使坏,把乔漪往孟禹怀里撞了下。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分别前的全家福,在镜头里永远留存下来。
那天,去往英国的航班起飞,乔漪飞出了圣约斯这座囚笼,相识至今,孟禹终于陪着她,离开了困住他们三十年的沪城。
头等舱安静,乔漪虽没有记忆,但感觉不会骗人,她内心不自觉愉快,处处都新鲜。
忍不住打开舷窗遮光板,想要看看外面的风景,强光照进,她的眼睛冷不丁被刺得生疼。
一只手立刻遮到她眼前,轻轻捂住她的眼。
“再等等,天就快黑了。”
视野黑着,听觉就变得敏感,男人的声音柔得似温风,吹在耳边。
乔漪轻声应,收回抬遮光板的手。
孟禹帮她戴上眼罩,又给她盖好毯子,说,先睡一觉,夜晚的风景更好看。
她像个小孩子,听话地躺在座椅里。
过片刻,她出声:“孟禹。”
孟禹应声,视线从手里的脑神经研究书籍,看向身边戴眼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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