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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杨慎杏失意入凉,徐凤年亲迎释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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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徐凤年发话,杨慎杏就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儿子头上:“兔崽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堂堂一个官至蓟州副将的男人被自己爹打得头发凌乱,仍是誓不罢休,继续咬牙问道:“王爷,北凉真的打赢北莽蛮子了?!”

徐凤年点头道:“打赢了。”

杨慎杏差点就要一脚把这个王八蛋踹飞,徐凤年对老人摆了摆手:“杨大人,算了。”

杨慎杏重重跺脚,痛心疾首道:“王爷,非是我自夸,虎臣如果不是这种该死的犟脾气,以他的带兵本事,早就能够去太安城捞个四平之一的实权将军了,我是真不放心他去跟那帮太安城的官油子打交道啊!王爷你瞅瞅,他这臭脾气一上来,连在王爷你面前也敢不知轻重,这要是去了京城,那还得了!别说丢官,掉脑袋都有可能!”

徐凤年笑道:“杨将军是只适合在地方上领兵治军,若是在天子脚下当官,肯定比不上那些早就成精的人物,估计杨将军哪怕当了四平之一的将军,也不痛快。”

杨慎杏感慨道:“是啊,所以这次虎臣主动请缨要回蓟州,我也没拦着,反正拦也拦不住。”

杨虎臣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赢了?真的赢了?”

徐凤年打趣道:“怎么,杨将军不希望北凉打赢?就不怕你爹千里迢迢到了北凉,结果驿路上都是肆意往来的北莽铁骑?”

好不容易还魂的杨虎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只空落落的袖管:“丢了一条胳膊,我杨虎臣从来不觉得算什么,只是终归有些遗憾,是被咱们离阳自己人砍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塞外,丢在北莽蛮子的刀下。”

杨虎臣咧嘴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把老人惊吓得一哆嗦。杨慎杏生怕这家伙又要顶撞徐凤年,抬手按在儿子肩膀上:“坐下说话!”

杨虎臣摇了摇头,伸手举起茶碗,对徐凤年正色沉声道:“王爷,没有酒,就让杨虎臣斗胆以茶代酒,敬你,敬所有北凉将士一碗!我杨虎臣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北凉做到了,不管以后离阳和北凉是怎么个狗屁倒灶的光景,我杨虎臣都欠你一碗酒,以后你要是有朝一日死在凉莽沙场上,我就带兵去你战死的沙场上敬你!以后你徐凤年要是死在离阳朝廷手上,那我就单独去刑场上敬你那碗酒!”

杨慎杏闭上眼睛,虎臣这孩子,真是一心求死啊,这种大逆不道的晦气话是能说出口的?

但是出人意料,徐凤年也举起茶碗站起身,笑道:“这一碗以茶代酒,我得喝。还有,以后你杨虎臣要是有机会来北凉,不管我死没死,都记得捎上一坛好酒,一碗怎么够?”

茶碗碰茶碗,徐凤年和杨虎臣各自一饮而尽。

远处,听不真切对话的妇人回头瞥了一眼三位客人,一边收拾着杂物,一边没好气地嘟囔道:“这帮大老爷们儿也真是够可以的,喝个几文钱的茶水还喝出豪情壮志来了?穷讲究!”

喝过了茶水,昔年的蓟州头一号猛将杨虎臣便告辞反身,心有余悸的杨慎杏笑骂道:“赶紧滚蛋!”

徐凤年和杨慎杏重新坐回凳子,妇人赶忙拎着茶壶又给两人见缝插针地倒了一碗茶,徐凤年笑道:“老板娘,别只添茶水不加茶叶啊,这可就不厚道了啊。先前一碗茶水两文钱,现在这两碗只能算一碗一文钱。”

妇人两根手指在徐凤年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气笑道:“好好好,一文钱就一文钱,就当婶婶给你占了便宜。不是婶婶说你,你说你生得倒是俊俏,听口音也是咱们北凉人,怎的一点都不爽利?别看婶婶觉着你看着顺眼,可真要挑男人一起过日子啊,我还是会选我家那个糙汉子。”

徐凤年坏笑道:“是是是,身强体壮力气大嘛。”

妇人红着脸瞪眼道:“小样儿!嘴花花,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还是那种考不到功名的半吊子!”

最后妇人犹豫了一下,不死心地问道:“真不要婶婶当媒人?”

徐凤年哈哈大笑,摇头道:“已经有媳妇啦。”

此时此景,杨慎杏有些唏嘘:北凉,是跟离阳不太一样。

徐凤年收敛了笑意,轻声道:“穷地方的人,命苦,但很多人吃苦的同时,不认命。”

杨慎杏点头道:“天下精兵出辽东和两陇,古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凤年问道:“杨大人,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当个无所事事的副节度使,就当在清凉山安度晚年。”

不等徐凤年说出第二条路,杨慎杏云淡风轻道:“王爷,我就选这条路吧。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况且虎臣即便离开了京城,毕竟还身在蓟州。”

徐凤年笑了笑:“行,咱们北凉不大,风景自然也比不上中原,不过好歹武当山上能够避暑,塞外江南的陵州也是适宜过冬的好地方,什么时候在清凉山待闷了,就随便到处逛逛。”

杨慎杏欲言又止。

老人不敢相信徐凤年会如此大度。

能够容忍杨虎臣的冒犯,甚至能够让他杨慎杏在北凉享福。

“换成别人来北凉道当这个副节度使,就别想进入幽州了。”徐凤年望向远方,轻声道:“杨虎臣有个让他心甘情愿当马夫的爹,我徐凤年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也有。我爹徐骁这辈子有本旧账,欠他的,有些讨回来了,有些没能讨回来。也有他欠人的,有些还上了,也有些他注定还不上。”

徐凤年看了一眼明显已经忘记某段往事的老人,微笑道:“当年有个离阳校尉在接连输给东越王遂后,哪怕还攒下些银子,也没人乐意卖给他几百人兵马了,当时就只有一个叫杨慎杏的武将,虽说也同样没舍得给自己的人马,但却是唯一没有说风凉话的,一次在去往兵部衙门的路上,甚至还主动聊了几句。很多年后,那个已经不再是小校尉的老人,对他的儿子说,做人要记仇,但也要念人的好。其中就提到有个叫杨慎杏的武将,带兵打仗,不行,做人,还凑合。”

杨慎杏感伤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陈年旧事啊,我都忘了,没想到大将军还记得,还跟王爷你说了。”

然后老人摸着雪白胡须,嘿嘿道:“能够让大将军亲口说出‘还凑合’三个字,我杨慎杏也该知足了。当然,做将军的,被说成打仗不行,即便是大将军说的,我杨慎杏还是有些不服气。”

徐凤年对此不置可否,笑着说道:“稍后会有人护送杨大人前往凉州,我就不送了。”

杨慎杏点头道:“理当如此,万万不敢耽搁王爷的行程。”

徐凤年结过账,驿路上很快就有数十骑驰骋而来,其中有一匹高头大马无人骑乘。杨慎杏翻身上马,对徐凤年抱拳道:“王爷,告辞!”

徐凤年嗯了一声:“回头凉州再聚。”

被数十铁骑给震慑到的茶摊妇人张大嘴巴,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的她听到“王爷”这个称呼,等到骑军远去后,凑到徐凤年身边,好奇道:“后生,你名字倒是古怪,姓王名爷,取名取得这么大,你爹娘真是心大。不过看模样,你爹是咱们北凉的将军吧?要不然,这茶水钱,你拿回去?”

其实是要去陵州而不是贺兰山地的徐凤年摇了摇头,笑脸道:“如果再过两年,老板娘你还能在这里安安生生卖茶水,而我凑巧又来喝茶的话,给我打个折,咋样?”

妇人笑道:“行啊,几文钱而已,大不了就给我家汉子骂一句败家娘们儿。唉,可惜到时候,婶婶可不敢再摸你了。”

徐凤年无奈道:“还是你心大。”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小桌长凳茶碗上,安静而祥和。

在马背上的杨慎杏回头望去,依稀看到那一幕。

不知为何,身在北凉的老人心底没来由浮起一个念头:百无一用,是中原。

徐凤年牵着一匹幽骑军战马,沿着驿路边缘缓缓而行。就像杨慎杏言谈之中多有保留,徐凤年当然也不会跟杨慎杏掏心窝子,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是大兵压境的贺兰山地,而是支撑起大半北凉赋税的陵州,更为隐蔽的内幕则是徐凤年先前已经见过了王遂。徐凤年当时只带着八百白马义从,王遂领着北莽冬捺钵王京崇和数百嫡系私军,各自脱离大军,悄然会晤。

徐凤年没有急于策马赶往陵州,陷入沉思。哪怕跟那位北莽东线主帅见过了面,他也没弄清楚王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是王遂主动要求这场秘密会晤,但是真碰了头,王遂却没说半点正经事情,一番言谈,除了聊了些春秋故人旧事,倒像个关系不远不近的长辈见着了还算有些出息的世侄,只不过含蓄赞扬晚辈的同时,老头子可没忘记自我吹嘘他当年的风采,这让徐凤年很是无奈,很容易想起那些年在清凉山养老的徐骁。其间王遂讥讽离阳的格局属于一蟹不如一蟹,无论朝廷官员才干还是文人学识都是一辈一辈递减,更骂离阳两个皇帝都是孬种,打不过野狼就只能打家犬,不敢跟北莽死磕,就只好收拾西楚余孽。徐凤年虽然没有附和,但听着确实挺解气的。到最后,王遂倚老卖老地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再无言语,就那么潇洒扬长而去。从头到尾,王遂就只有一句话切中时局要害,既然他王遂这趟西行游猎都没能够捞到好处,那么东线那边一时半会也就没谁乐意跟北凉过不去了。徐凤年清楚老人的言下之意,不是北莽东线死心了,因为北莽东线与顾剑棠对峙的驻军,大多是草原上的保守势力,本来就对北凉没有念想,倾向于在两辽打破缺口直逼太安城,那么王遂在幽州东大门的受阻,极有可能在北莽两京庙堂上给予太平令和董卓雪上加霜的致命打击。

正是这句话,打消了徐凤年尝试杀人的念头,陪着老人只谈风月,最终没有出手。因此这次贺兰山之行,谈不上有何惊喜,但同时也不算失望。对于目前在凉莽大战中伤筋动骨的北凉,没有坏消息,就已经是好消息。所以杨慎杏来到北凉担任副节度使,只要不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帮朝廷往北凉掺沙子,那么徐凤年不介意送给杨慎杏一份安稳,甚至可以主动帮这位老人积攒一些功绩,让杨慎杏不至于太难做人。北凉和徐凤年对杨慎杏是如此,对两淮经略使韩林也是如此。

这般处处隐忍行事,当然算不得酣畅淋漓,更称不上任侠意气。

徐凤年终于翻身上马,鞭马前行之前,东望了一眼。

茶摊妇人百无聊赖坐在长凳上,抬头看着那个有些书卷气的将种子弟一人一骑的背影在驿路上愈行愈远,想着方才这位俊哥儿与自己讨价还价的情景,笑了笑,心想这后生出身肯定不差,却连几文钱也计较,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陵州州城,满城喜庆。这种喜庆由上而下,春风化雨一般,市井百姓不知道为何城中就突然重新热闹了起来,自然而然猜测是不是凉州关外和幽州葫芦口打了大胜仗,只不过始终没有确切消息流传开来,谁也吃不准,但这段时日经常能够见到达官显贵尤其是将种门庭的大人物酩酊大醉,稀奇的是不同于以往同辈间将种子弟的偎红依绿、把酒言欢,这次多是隔着辈分的一家人或者几家人一起欢庆。一些个往常针尖对麦芒的当地豪门家族,如今在酒楼狭路碰上了,竟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笑而过。

暮色中,数骑恰好踩着门禁的点入城,直奔陵州别驾宋岩的那座府邸。门房是伶俐人,眼见着那几骑虽未披甲,却不似寻常的豪门扈从,而是得以腰间悬凉刀的军伍锐士。得到门房通报的宋岩快步走出,看见牵马站在街道上的徐凤年,愣了愣。徐凤年让人腾出一匹马给这位推崇法家的陵州政坛大佬,两骑缓缓驶向还隔着一段路程的刺史府邸,宋岩神色激动,低声问道:“王爷,真打赢了?”

看来不光是杨虎臣这种外人感到匪夷所思,就连宋岩这种北凉自家人,也不是很敢相信边关传递而来的谍报。由于徐凤年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并没有在北凉道境内大张旗鼓宣扬边关大捷,即便是宋岩这样的从三品实权高官,也只能从惜字如金的简陋谍报上获悉三处战场的最后结果而已。

徐凤年点头道:“惨胜。”

宋岩蓦然涨红了脸,嘴唇颤抖,这位当年初见世子殿下也能挺直腰杆的骨鲠文人,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徐凤年感叹道:“这仗还有的打,不过半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战事,边军可以暂时喘口气,但是接下来你们陵州就要焦头烂额了,只会比之前更加忙碌。”

宋岩笑道:“相比其他三州,唯独陵州远离硝烟,咱们这些当太平官的,忙点不算什么。只听说过沙场战死的,还真少有听说在官场累死的。”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看着入夜时分也喧嚣的繁华街道,轻声说道:“徐北枳要卸去陵州刺史一职,从田培芳手上接任凉州刺史,但是徐北枳空出来的位置,宋大人你……”

徐凤年没有把话说完,宋岩默不作声,既没有流露出愤懑怨望的神色,也没有说些身为文臣只为百姓福祉不求高官厚禄的慷慨言辞。

徐凤年有些无奈,说道:“数千士子赴凉,就如某些外地士子私下的腹诽,至今为止,都是做些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如同一个腰缠万贯的豪绅随手施舍路边乞丐,不符合千金养士的道理。虽说宋洞明做上了北凉道副经略使,位居从二品,但毕竟宋洞明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赴凉士子,如外人传言,宋洞明更多与徐北枳、皇甫枰等人相似,是我徐凤年仅凭个人喜好破格提拔起来的心腹。”

说到这里,徐凤年自嘲一笑:“现在北凉打赢了仗,照道理说,是该到了封官许愿的时候,急需给这些嗷嗷待哺的士子一个盼头。北凉毕竟只有四州之地,官帽子就那么多,已经在各地衙门塞进不少外地士子,我总不可能赶走北凉本地官员给他们腾座位,不适合,就只好拿出一个陵州刺史的正三品高位来做噱头。原本以宋大人治理政事的能耐,当然是下一任陵州刺史的最佳人选。”

宋岩终于开口说话,没有任何藏藏掖掖,相反十分直截了当,问道:“王爷,下官若是在陵州做不成刺史,能否去别州?”

徐凤年也坦诚说道:“在田培芳升任副经略使后,凉州刺史一职由徐北枳接任,这是板上钉钉的了。而流州现任刺史是杨光斗,下任不出意外是陈亮锡,也只能是陈亮锡。在经历过一系列战火熏陶的流州,说句难听的,我就是愿意让宋大人调去流州,估计你也难以服众,这与你宋岩执政本事的大小没有关系。至于幽州,不妨与你实话实说,志在沙场建功立业的胡魁确实很快就要重返边军,但是下任刺史人选,也是有讲究的。幽州相较凉州,更加重武轻文,要不然田培芳前几年也不会那么憋屈,抱怨自己是个花瓶刺史,当年他竭力运作着想要来这陵州任职,是北凉官场路人皆知的一桩事情。这次凉莽大战,幽州方面出力极多,死伤最重,你去幽州,不妥。”

宋岩苦笑道:“王爷这么说,下官就死心了。说开了也好,不用成天吊着那份心思。”

宋岩心知肚明,凉州、流州、幽州去不了,而陵州非但是这次升不上去,在开了千金买马的官场先河之后,在未来依然可能没有适宜宋岩的那把交椅,因为陵州必然会成为安置赴凉士子的最佳地点。不闻战鼓、不见狼烟的塞外江南,天然适宜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北凉也许会因此顺势形成北将南相的稳定局面。所以宋岩才格外忧心,他并不是个迂腐文人,虽说不是那种太过热衷名利的官员,却也从不愚忠于谁。施展抱负一事,毕竟是要跟头顶那官帽子的大小直接挂钩的。试想张巨鹿若是个清水衙门的小吏,又如何能够一手造就出如今的离阳大势?

徐凤年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转头正视宋岩:“三年,如果能够撑到三年以后,当初允诺你的,我才能办到。如果……如果你觉得委屈了,趁着这次刚好杨慎杏入凉,我可以让你从北凉官场脱身,前往太安城。”

徐凤年平静道:“这非是我试探你,北凉自徐骁起,就没有玩弄庙堂心术的习惯,这块土地上,读书种子本就不多,哪里经得起折腾,能出来一个是一个,就算墙里开花墙外香,也不拦着,更不会用凉刀砍掉。”

宋岩身体微微后仰,肩头随着马背轻轻起伏,懒洋洋道:“我宋岩若是去了太安城,赵家天子能够与我并驾齐驱吗?不能吧?会为了我升不了官特地跑来亲自解释一二吗?更不能吧?我宋岩膝盖称不上有多硬,可好歹在北凉不用每天去朝会上跪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没个尽头。一个读书人,站着当官,总比跪着当官舒坦些,何况当下我这个官,也不算小了。当然,要是有一天赵家天子让人来找我说,宋岩啊,朝廷六部缺个尚书,要不你先将就着,回头再让你去中书省和门下省当主官,保证进棺材的时候能有个文贞啥的谥号,我保证会心动,恐怕到时候就算王爷拦着,我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徐凤年哈哈大笑:“宋大人啊宋大人,那你就甭想了,宋姑娘相貌不差,可还真没到祸国殃民的份儿上,不说学识才干,人家严阁老在生女儿这件事上,比你强。”

宋岩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到了刺史府邸,徐北枳还是那天大的架子,得知北凉王亲临后,别说兴师动众大开仪门,就是露个面都欠奉,徐凤年就只好和宋岩前往书房。胆战心惊的府上管事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只见还没有脱下公服袍子的刺史大人正坐在椅子上处理政务。乱糟糟的书房里,书籍散乱一地,徐凤年弯腰捡起一本本书,宋岩笑着走到窗口打开窗户透透气。等到徐凤年差不多整理完书房,徐北枳才搁下笔,揉了揉手腕,抬头瞥了一眼徐凤年,后者笑眯眯道:“现在清凉山宋洞明和白煜神仙打架,虽说都是有身份有修养的文人,闹不出什么大风波,但终归不太让人放心,这不就想着让刺史大人去凉州当个和事佬,以凉州刺史的身份帮我盯着。”

徐北枳淡然道:“且不提那两位心里会不会有疙瘩,就说陵州这烂摊子,你不让熟门熟路的宋别驾来当刺史,只为了安抚赴凉士子,交给一个外人,你真以为到时候能不出半点纰漏?”

徐凤年笑道:“那你说咋办?”

徐北枳开门见山道:“李功德有没有说要辞任经略使,由宋洞明来顶替?”

徐凤年点头道:“说过这么一嘴,他的意思是不当经略使了,只保留总督凉州关外新城建造的虚衔,但是我没答应。”

徐北枳冷笑道:“怎么,怕被人说卸磨杀驴,寒了北凉老臣的心?还是担心李翰林那边说不过去?”

徐凤年笑而不语。

徐北枳隐约有些怒气,沉声道:“一个陵州别驾,不小了!”

徐凤年摇头道:“是不小,但也不够大。”

徐北枳说道:“那就让宋大人去当凉州刺史,我只在清凉山占个闲职,一样能帮你起到制衡的效果。”

徐凤年还是摇头,丢了一个眼神给隔岸观火的宋岩。

宋岩幸灾乐祸道:“王爷啊,天底下哪里还有人不愿当刺史只肯当别驾的官,这不是为难宋岩嘛。再说了,凉州刺史,可比咱们陵州的刺史要金贵许多。这违心话,下官说不出口。何况徐刺史明摆着是要飞黄腾达的,给下官这么一掺和,结果丢了刺史跑去凉州坐冷板凳,官越当越小,等徐刺史哪天回过味,那么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下的香火情,也就没了。于公于私,下官都不会帮着王爷劝刺史大人。”

经由宋岩打岔,书房内没了原先的紧张氛围,徐北枳大概是发泄过了积郁已久的牢骚怨气,很快恢复心态,收敛锋芒,说道:“是信不过宋洞明,还是信不过白煜?或者是两人都不信?”

徐凤年搬了张椅子坐下:“谈不上怀疑谁,但有橘子你待在清凉山,我在北凉关外能更安心些。”

看到徐北枳盯着自己不转眼,徐凤年有些心虚:“陈亮锡打死都不肯离开流州,摆明了要在那里扎根,我实在没法子。”

徐北枳微笑道:“王爷还真是会捏软柿子啊。”

徐凤年讪讪然没搭话。

宋岩脸色古怪。王爷跟徐北枳、陈亮锡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值得琢磨琢磨。否则听徐刺史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家中争夺大妇位置的女子似的。

徐北枳突然脸色缓和起来:“流州是不容易。那场各自胜负只在一线的大仗,双方都拿出压箱底的物件了。”

尤其是兵力处于劣势的北凉方面,不说三万龙象军全部投入战场,除了青苍之外的流州两镇兵马,加上火速驰援的凉州骑军,连刘文豹和司马家族柴冬笛临时集结的四千西域私兵,以及六珠菩萨紧急调动的烂陀山两万僧兵,都一一浮出水面,甚至连曹嵬的那一万隐蔽精骑都不得不掉头增援流州,这才无比惊险地堪堪打赢了这场血战。

可以说任何一股兵马的缺失,都会导致流州的失陷,更别提能够在战后抽出几千骑军进入中线战场,与北凉关外骑军左右呼应,最终成功迫使董卓放弃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仅是北莽单方面在葫芦口的全军覆没,已经拔掉虎头城这颗钉子的董卓可以完全不用理会,继续向南推进。所以可以说,原本最无关大局的流州,才是祥符二年这场凉莽大战的真正胜负手。

徐北枳站起身,死死盯着徐凤年:“你应该清楚,就算我在战前就大举囤粮,在战时也通过各种手段跟北凉周边各地‘借粮’,甚至连西蜀都没有放过。但是如果想要打赢下一场大战,别说朝廷限制漕运,只要离阳漕运不倾力支持北凉,那么结果就是,仗不是没法打,但是我们北凉会多死很多人,也许是三万,也许是五万,也许更多。北凉,怎么办?”

徐凤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在我离开这间书房后,就会动身去一趟太安城。”

宋岩脸色剧变。

徐北枳猛然一拳砸在书案上,勃然大怒:“你徐凤年丢得起这个脸,我北凉丢不起!虎头城刘寄奴!流州王灵宝!幽州田衡!我北凉战死的数万英魂丢不起!”

徐凤年默然起身,走出书房。

宋岩欲言又止,最终不过一声叹息。

徐北枳对着那个背影怒吼道:“北凉铁骑,连北莽百万兵马都挡得住!打下离阳的两淮,很难吗?!”

徐凤年没有停步。阴暗廊道中,那个并不苍老的背影,略显伛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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