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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北安镇群雄毕至,小酒楼风波骤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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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哈哈一笑,相比应该是他孙女的年轻女子,他显然要更为健谈:“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公子,听口音你是凉州当地人?”

徐凤年点头道:“祖籍辽东锦州,不过我家很早就在北凉定居了。”

老人开怀道:“老朽姓童,勉强算是个半吊子的江湖人,你喊我童老哥就行,若是不嫌吃亏,叫一声童老伯也可。”

徐凤年笑道:“还是喊童老哥吧,喊童老伯总觉着见外了,辈分差太多,说话不得劲。对了,我姓徐。”

老人使劲点头道:“这话对胃口,等会儿老哥我要多吃两碗饭。”

老人很快皱着脸叹息道:“不承想在你们北凉开销这般厉害,这才几天工夫,就已经快要兜里见底了啊,要不然老头子我早就去三楼喝酒吃肉了。”

徐凤年微笑道:“能吃饱就行。”

老人愣了愣,伸出大拇指道:“徐老弟这话有嚼头,一看就是读过书有学问的人物!”

徐凤年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还真没几个人称赞过他有学问啊。当然褚禄山、李功德这些举世皆知的“徐家佞臣”不算,再回过头来瞅瞅,眼前这位老人的眼神多真诚。

徐凤年赶忙给老人倒了一杯酒,看了眼年轻女子,她摇了摇头,徐凤年也就没有帮她倒酒。

老人苦着脸道:“不像我这孙女,要她学女红就跟要她命一样,死活要耍刀,耍着耍着连个对象都耍没了,都是快三十岁的老闺女了,搁在咱们家乡那边,这岁数别说当娘,再过几年都能抱上孙子了,徐老弟,你说老哥我能不愁吗?”

徐凤年忍俊不禁,只不过当着那个女子的面,他当然不好说什么。

悬佩两柄刀的年轻女子似乎有些无奈,对于自己爷爷这份天生的热情劲儿,显然她也没法子。

老人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孙女,唉声叹气喝了口酒,轻声道:“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啊。”

年轻女子无动于衷。

老人果真如他所说囊中羞涩,比点了两个菜的徐凤年还不如,虽说同样是两菜,可价钱就要差了一条街,好在有徐凤年不停劝酒,老人酒兴极高。

但是老人的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咋的。

才半壶绿蚁酒下肚,就已经喝高了,面红耳赤,大嗓门,唾沫四溅,偏偏还喜欢掉书袋,时不时来几句让听者哭笑不得的大话空话。“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徐老弟,今儿跟你喝过酒,这趟北凉就算没白来了。”“徐老弟,老哥我虽然没本事,读书不成,练武也稀拉,可是一直相信报应,相信救蚁得状元之中,埋蛇享宰相之荣,你信不信?”“贫贱人一无所有,临死时脱一个厌字。富贵人无所不有,命终时担一个恋字。此生孰胜孰负,想来那位高坐堂上翻阅生死簿的阎王爷,只会哈哈大笑吧?徐老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凤年总算明白了,这位童老哥读过几天书不假,但往往前言不搭后语,鸡头不对鸭嘴,简单来说就是死记硬背,不过要说全然狗屁不通倒也不至于。

老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就只差拉着徐凤年划拳猜酒了:“徐老弟,你别觉得老哥我喝醉了,我没醉!”

徐凤年只得笑道:“必须的,我醉了童老哥也不会醉。”

年轻女子只是正襟危坐,悠悠然下筷子夹菜,细嚼慢咽。

老人突然望向窗外,感慨道:“古话说南方的士子北方的将,西北的黄土埋皇上。你们北凉啊,这里明明有着天底下最厚重的土壤,却种不出最丰收的庄稼。好在总算养育出了一支天下无敌的北凉铁骑,没委屈了这块土地。”

徐凤年跟随老人的视线望向街上的灯火通明,默不作声。

老人收回视线,猛然一拍桌子:“老哥我就是个江湖莽夫,沙场事不想管也管不着。徐老弟,咱们算是自家人了,说句难听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一路走来,对你们北凉那个什么鱼龙帮真是瞧不上,什么十大帮派之一,蛇鼠一窝!我就不明白了,就像那南疆龙宫只是燕剌王给那纳兰右慈的一座庭院罢了,这鱼龙帮之于清凉山,又好到哪里去了?无非就是那姓徐的年轻藩王第二座听潮湖。嘿,两三万帮众,跟清凉山饲养的那万尾鲤鱼有啥区别?当然了,江南道上的笳鼓台也一个德行,据说是上柱国庾剑康嫡长孙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天晓得那个瞧着挺不食人间烟火的柳浑闲,是不是某位大宦官子弟的姘头?”

老人低头望着杯中酒,有些感伤:“哪怕是东越剑池这般拥有数百年悠久历史的宗门,宋念卿为何会死,柴青山又为何会出现在太安城的城头?徐老弟,你还年轻,不像老哥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很多事情你大概不会懂得的,在那王仙芝坐镇武帝城或者说是坐镇整个江湖的那几十年里,那时候的江湖不是这样的。即便是早年与朝廷关系最为亲近深远的龙虎山,也是好似‘山上君王’的羽衣卿相,能够傲视公侯,更不要说两禅寺当年还有一位能够让离阳老皇帝亲自接驾的白衣僧人。”

老人不断重复呢喃那句“那时候的江湖,不是这样的”,最后一口喝光半杯酒,眼神茫然地望向徐凤年,苦涩道:“王仙芝怎么就会输给你们那个年轻藩王?怎么会死?王仙芝不该死,也不能死啊。他这一死,江湖就变味了。”

徐凤年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姓童的老人认出自己,不过很快就被否定。

言语、脸色甚至是眼神,都能够掩饰得天衣无缝,可是一名武夫的体内气机,只要不曾跻身陆地神仙境界,在徐凤年面前都一览无余。相反,徐凤年刻意收敛气息,就算跻身天象境界的高手,也未必能够捕捉到蛛丝马迹。

老人重重叹气一声,咧嘴笑道:“老哥我毕竟是老江湖了,知道徐老弟身份不简单,否则也不敢公然悬佩一把北凉刀随意逛荡,如果老哥没有猜错,老弟你是出身凉州数得着的将种大户吧?”

徐凤年点头笑道:“是数得着。”

老人嘿嘿笑道:“这些都不是个事儿,喝酒喝酒,桌上没酒了,再请老哥喝一壶?”

徐凤年立即招手喊来酒楼伙计,多要了两壶绿蚁酒。酒楼伙计转过身后翻了个白眼,悻悻然去取酒。他娘的你这一老一少俩穷光蛋,需要掏银子的菜肴没点几份,不用花钱的绿蚁酒倒还真喝上瘾了?

不知不觉,这对鬼使神差坐在了一张酒桌上称兄道弟的哥儿俩,已经喝掉了五壶绿蚁酒。绿蚁酒,可是被誉为能够烫伤喉咙烧断肠的烈酒,所以那位年轻女子轻声提醒道:“爷爷,差不多了,这酒后劲可不小。”

老人视线浑浊,摇摇晃晃,乐呵呵道:“爷爷难得痛痛快快喝上一回,你从不喝酒,不知道世间唯有醇酒最是清凉药,要不然古人为何要说功名利禄浓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

然后老人跟徐凤年碰了一杯,又是哧溜一声狠狠灌下一大口。

先前老人举杯晃荡来晃荡去,徐凤年好不容易才碰了这一杯。不过老人比起喝掉第二壶酒的时候已经口齿清晰许多,大概是大醉至醉醒了。

老人露出一个深意笑意,朝徐凤年挑了挑眉头,头一回用上“徐公子”这个称呼,问道:“觉得我孙女如何?”

徐凤年无言以对。

敢情是打算乱点鸳鸯谱?

老家伙看来是真的醉醒了。

年轻女子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

老人喟叹道:“别紧张,我啊,人老眼不花,虽然你小子会是世上许多女子的良配,可惜却不是我孙女会喜欢的那种男子。”

老人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双指扭转酒杯,自言自语道:“我跟你一般年轻的那会儿,喜欢闯荡江湖,所以有幸见过很多老家伙。有些是好似蛟龙的大人物,剑神李淳罡,酆都绿袍儿,报春人刘因公,等等,也见过很多江湖市井里头的小人物,如今连我都记不得名字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江湖人,从心底相信被今人视为迂腐可笑的老规矩,会千金一诺,愿意重侠义轻生死,所以我不喜欢你们北凉的鱼龙帮,也不喜欢如今的离阳江湖。现在的江湖啊,就是庙堂阶下的一潭死水,就算陆地神仙再多,也无趣得很,毕竟江湖人是要走江湖,不是看江湖听江湖。”

说到这里,老人眼神慈祥地望向自己孙女:“可是她喜欢就好。”

老人笑了笑:“要说最不喜欢,还是北凉的徐家啊。”

徐凤年脸色如常,低头浅浅喝了一口酒。

口无遮拦的老人感伤道:“二十年前,离阳江湖不敢在徐家铁骑之前谈风骨,就那么一寸一寸给徐家马蹄踩断了。如今,那个人屠好不容易去见阎王爷了,可是离阳江湖仍然不敢在徐家面前自称高手。这江湖,好像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当年人屠徐骁好歹是仗着所向披靡的无敌铁骑马踏江湖,可如今,徐骁的嫡长子,他一个人就够整个江湖喝上一大壶了。”

徐凤年举起酒杯:“老哥,来,我敬你一杯。”

原本已经打算不再喝酒的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满杯绿蚁酒,笑问道:“这是为何?咋的,老弟你姓徐,难道跟清凉山北凉王府沾亲带故不成?”

徐凤年眯起眼眸,微笑道:“因为在这栋酒楼喝绿蚁酒不花钱啊。”

老人嘴角抽搐:“啥?喝酒不要银子?”

徐凤年点头道:“饭菜贼贵,而且一文钱不能少,唯独绿蚁酒不要一颗铜钱。”

年轻女子忍住笑意。

老人呆滞当场,猛然回神后吼道:“店小二,再拎两壶绿蚁来!”

徐凤年忍住笑意:“童老哥,我真不能喝了。”

老人瞪着这个家伙,气呼呼道:“臭小子,别喊童老哥,喊童老伯!”

突然,年轻女子伸手按住一把佩刀的刀柄,沉声道:“楼上,有杀气!”

徐凤年一时间脸色古怪。

年轻女子以为这位气息寻常的凉州公子哥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念在他陪着自己爷爷喝了这么多壶绿蚁的情分上,破天荒继续提醒道:“徐公子,三楼高手极多,最少有四五股气机堪称浑厚磅礴,这些足以跻身一品境界的宗师一旦交手,我未必能够照应得到你。”

徐凤年岂会不知楼上的形势。

南疆第一人程白霜,刀法宗师毛舒朗,龙宫首席客卿嵇六安,南诏第一高手韦淼,目盲琴师薛宋官。

这就已经是五位了。

徐凤年之所以神色异样,是年轻女子这个“有杀气”的说法,让他想起了两个曾经说过无数遍的口头禅。

我胯下有杀气。

裆下很忧郁啊。

每逢两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游侠一起扯掉裤带撒尿,都会比拼谁的“杀气”更足。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或是清晨醒来时分,某人低头看一眼裆下,总会念叨一句: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是当大哥的没出息,再忍忍。

还记得当年那个家伙配合自己当算命先生一起坑人银子的时候,有次背着自己往签筒里丢了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下下签,结果被一位长辈领着前去抽签算姻缘的小娘抽到,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当时那位黄花闺女的相貌,真的很惊天地泣鬼神啊。

徐凤年下意识望向窗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翘起,笑得很温暖。

等到徐凤年回过神的时候,三楼已经传出巨大的轰响声。

徐凤年站起身,说道:“童老伯,童姑娘,三楼有我的朋友,我得去看看。”

他早就猜出那名女子的身份:南诏境内金错刀庄庄主,童山泉。货真价实的当世女子刀法大家,她走的武道路数,与武帝城拳法宗师林鸦如出一辙。

那么她右腰叠佩的双刀,分别是天下刀中重器第六、第九——武德、天宝。

老人神情凝重:“既然如此,就让我孙女陪你走一趟。”

徐凤年摇头笑道:“童老伯的好意我心领了,放心,我知道轻重。”

老人还要说话,突然发现孙女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低头望去,她摇了摇头。

老人虽然不知其中玄机,仍是忧心忡忡道:“千万小心,一有不对,打声招呼。”

萍水相逢,可轻生死。

也许,这就是老人那一辈人的江湖。

徐凤年刚走出去两步,蓦地转身猛然抱拳,笑道:“最后那杯酒,是替我爹敬童老先生的,他如果能够亲耳听到,别说五壶绿蚁酒,就是十壶二十壶,也要陪老先生喝个痛快。”

在徐凤年走后,老人一头雾水,纳闷问道:“妮子,爷爷刚才说啥了?”

她一本正经道:“我忘了。”

脑袋难免还有些昏涨的老人晃了晃头,干脆不去想了,笑道:“妮子,爷爷我算是看出来了。”

她有些好奇。

老人认真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与太白剑宗年轻谪仙人并称为江湖双骄的女子深呼吸一口气,紧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就在她大失所望的时候,老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抛出一句:“他啊,就是北凉王徐凤年。”

她悚然大惊。

老人低头小酌一口后,嘿嘿笑着。

傻闺女,这你也信?

天家使者死在藩王辖境,既是阴谋,也是阳谋。

印绶监三位蟒服太监对此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刺客的毅然决然出乎想象,刺杀地点最终放在与凉州城近在咫尺的北安镇,这种选择也太过冒失,可恰恰是这种近乎不可理喻的愚蠢,为刺客带来了一线希望。

率先发难的刺客如御林军钱统领所料,正是掌印太监刘公公面对的那桌男女。

二十步,两座屏风。

当一道身影瞬间凭借利器破开第一座屏风,早有准备的钱统领就已经起身,拔出腰间那柄象征身份的御赐金刀。当刺客气势如虹以直线路径劈开第二座屏风,钱统领没有一味退避采取消极守势,而是不进反退,一刀迅猛劈向那名刺客。

其招至简,其势却雄壮,一刀出去,无愧于“京城斩马刀”的绰号。

钱统领的刀法摒弃一切架子把式,毫不拖泥带水,并不以招数精细入微见长,已经蕴含几分返璞归真的止境意味。天下刀剑相似,也有术意之争,比如剑道上被誉为气韵并肩吕祖的李淳罡与杀人术登峰造极的邓太阿,又如武帝城同为王仙芝徒弟的两名剑道宗师于新郎与楼荒,分别为天下剑士指明了两条剑道登顶之路,至于世间刀法大家巨匠,当年亦有号称通晓天下刀法的毛舒朗与仅凭两式便后来者居上的顾剑棠,这位远离江湖沙场久居宫禁的钱统领,显然在刀法道路上追寻顾剑棠的背影,追求用最快的出刀在最短的距离上杀人。

这种略有武德浅薄嫌疑的毫不含糊,沙场上最为常见,在心有灵犀点到即止的江湖上当然极为少见。如今离阳江湖四方圣人里的“雪庐枪圣”李厚重,就以“比武不让步,出枪不留情,得势不活人”名动天下,名枪“大雪锥”之下,少有生还者,也因此被称为“三不疯子”,虽然战力在四方圣人中位居前列,江湖名次却最终只能垫底,连累整座雪庐连准一流宗门都算不上,笳鼓台乐圣更是直言“李厚重此人武功太大,武德太少”,虽然同为四圣,却耻与为伍。

果不其然,钱统领一刀毙敌,如果说先前那名刺客是一刀将屏风劈成两半,那么钱统领就是直落一刀将此人带兵器一起从中劈开。

钱统领对于肩头近乎露骨的恐怖刀痕根本无动于衷,迅速呼出一口浊气,换上新气。若是平时,钱统领想要与这名实力不俗的刺客分出生死,哪怕注定稳占上风,也绝不至于在电光石火间一刀成功杀人,只不过钱统领的出手不留余地,不惜以受伤换人命,与那名刺客有意蓄力两三分以求后手,形成鲜明对比,这一来一去,造就了钱统领仅是身负轻伤无损战力的大好局面。江湖高手之争,争胜负和争生死,其实天壤有别。看来这个道理,对江湖沙场都不陌生的钱统领懂,不曾在战场上厮杀磨砺的刺客则不懂。

钱统领身后,掌印太监刘公公岿然不动,继续举杯饮酒。

掌司太监宋公公双手按在椅沿上,两颊雪白肥肉颤颤巍巍,嘴唇铁青,好像在念念有词。

体型魁梧如同关外大汉的马公公在钱统领出刀迎敌之时,就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脚步沉稳地来到刘公公身边。

这位深藏不露的佥书太监在看到钱统领一刀分尸之后,并未流露出丝毫惊喜神色,相反很快出声提醒道:“小心!”

在察觉到酒楼三楼的异样后,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的钱统领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事实上他等的就是刺客的真正后手,甚至连那一口看似匆忙的换气,也是引蛇出洞的假象。所以那名给他印象极深的阴沉女子,几乎在男子尸体劈开的同时一掠而至,可以说是从两半尸体中笔直而来,这一幕说不出的古怪血腥。

钱统领以比她想象中最少快了七八分的出刀“开门迎客”,依旧是斩马开山一般的沉重劈刀,而那名女死士根本没有以剑横胸阻挡刀势,依旧是剑尖直刺钱统领心口。

她眼神冷漠,手握三尺青锋的那只纤细手臂,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杀人是如此镇定,连被杀也是如此。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顶尖刺客。

钱统领在千钧一发之际让身体微斜些许,躲过了致命一剑,但那绿莹莹的剑尖仍是在胸口割出一条血槽。

至于那名心狠手辣的女子刺客,已经毙命于钱统领的第二刀之下。刀劲虽未像先前那般将她的身躯砍瓜切菜,却也将她的尸体撞得倒飞出去,撞得那张酒桌崩碎炸裂,满地狼藉。

她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从眉心到腹部缓缓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猩红血线。

她的头颅附近,刚好位于一只酒坛摔落的地方,酒水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寂静无声。

死时有酒。

这场刺杀从头到尾,从生到死,她与同伴皆是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远比杀气冲天的搏杀更给人震慑。

据说如今那个逐渐浮出水面的割鹿楼,被武林视为天下第十一宗门,专门培养杀人如视草芥的刺客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无论所杀之人是什么身份,不管是公门修行的达官显贵,还是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顶尖高手,只要给得起价,割鹿楼都会接下生意,哪怕出动的刺客身死,损失惨重,割鹿楼也只会继续派遣第二拨第三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杀人之后一律割下头颅,以此向雇主彰显割鹿楼的信誉。江湖盛传早年徐凤年还是世子殿下的时候,在襄阳城外替他杀死王明寅的刺客,以及后来杀死天象境界宗师柳蒿师的死士,都出身于割鹿楼传说中最神秘的第九楼。只不过真相如何,随着徐凤年登顶江湖后就变成一件千古悬案了,云遮雾绕的割鹿楼不会给出答案,也没有人敢去年轻藩王面前询问。

斩杀两名极有可能出自割鹿楼的刺客,钱统领脸色惨白,轻轻颤抖的左手迅速抬起,在胸前几大窍穴叩指轻弹,让原本按照正常脉络流淌的体内气血,立即另辟蹊径。他必须将伤口附近的那条血槽变作一块孤立无援的死地,因为那名女子死士的剑尖淬有剧毒,一旦深入渗透骨髓,陆地神仙也难救。只是如此一来,暂时性命无忧,钱统领也失去了继续再战的实力,唯恐刺客还有蛰伏暗处的策应之人,所以赶紧转头沉声道:“三位公公,我们必须撤离此地。”

其实从第一名刺客劈开屏风,到钱统领开口说话,不过是短短几个眨眼工夫而已。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从刘公公右首边的屏风外传来,一阵沧桑嗓音从印绶监三位蟒服太监和钱统领头顶响起,言语之间有着道不尽的酣畅快意:“太安城的阉狗!到了我们北凉地盘耀武扬威,还想走?!”

臃肿身躯挤得那张黄花梨木椅上的宋公公连人带椅都向后推移,可见这位印绶监大宦官的惊惧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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