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2/2）
邬翠喜恍然大悟，“这样啊！那……嗐，我也还是要一点儿吧！我跟你说，你发现没，这里的水啊有股味儿！我都不爱喝这种水。”
水婷一早就已经觉察到了，点头说道：“是，我听二哥说，这里的水偏碱性，雨季的时候倒还好，喝不出来。到了旱季缺水的时候，就能喝出一点儿异味。对了，你怎么是骑自行车来的？从兰溪城骑过来的？”
“我搭老董的顺风车，先去了他们基地，然后再骑自行车过来的……”
说着，邬翠喜和水婷聊起了天，“对了水婷，有个事儿还得你帮我！兰溪城黄师长他们在搞一个活动，是这样儿的……”
原来，前段时间兰溪城的大白菜丰收了，是真正意义上的丰收。
按照规划要求和供销合同，黄师长他们把大白菜送出去以后，仍然还盈余了不少。到目前为止，还能供整个兰溪城的人们当成主食吃上四五个月。
这本来是好事儿，因为大白菜这种蔬菜它喜欢湿润、冰冷的土地，本来并不适合在西北种植，沈靖西他们前几年研制改良了品种，这种改良后的大白菜才在兰溪城里疯长了起来。
刚开始的几年，大伙儿还挺高兴的，毕竟根据西北的环境气候来说，只适合种土豆、大豆花生这些耐旱的蔬菜，陡然能吃上富含水分的大白菜，还能管饱的……真是人人都爱它！
可吃多了以后，不免又有些厌倦了。
再加上这次大白菜大丰收，人们几乎可以想像在未来的日子里天天都要吃白菜，就有些怨声载道的。
于是黄师长他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举办一次白菜大比武！
听到这儿，水婷“噗嗤”一声就笑了。
“白菜比武？”
邬翠喜也哈哈大笑，“他们毕竟是兵团嘛！成天这个大比武、那个大比武的……所以随便取的吧！我反正隔得近，我直接就替咱们科研站报了名！”
“怎么个比武法？”水婷好奇地问道。
邬翠喜笑道：“嗐！条件那是相当的简单粗暴……就团体赛，主菜必须是大白菜，每一道菜的配菜不能超过百分之十，然后拼菜式、拼味道……比赛那天会请现场的老百姓来尝味道，试完味道以后评分，哪个团体得出的分最多，谁就赢了！”
“几个菜啊？”水婷又问。
邬翠喜道：“就是不限定啊！比如说，咱们这个组做了十个菜，拿到一百票，隔壁组做了二十菜拿到一百一十张票，那隔壁组赢！”
水婷来了兴趣，“那这样的话，如果有人组了个二百人的队，每人做一道菜，各得一票，岂不是妥妥的赢了？”
邬翠喜解释道：“一个团队做的菜不能有重复的，否则就视为同一个菜！再一个就是——人数太多反而没有优势了，优胜者是有奖金的……特等奖一百块钱，然后一二三等奖各三个，分别是五十块、四十块和三十块钱！”
“团体也不限，可以按工作单位来组团报名儿，也可以是家属楼之间的邻居……就连小学生也能报名！”邬翠喜说道。
水婷叹道：“黄师长这人还挺好的！”
邬翠喜急切地说道：“是是是！他是为了调动大家对白菜的积极性……不过水婷啊，咱们也要争气……男人们他们都要上班，就别折腾了，咱们和煮饭阿姨商量商量吧，我可以让出奖金来，但我就要争这口气……咱们今天就把菜名儿给想好了叭！”
水婷笑了，“成啊！”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沿着田基走到了试验田里。
一大丛的茉莉花盛开在角落里，散发出极浓香馥郁的花香。邬翠喜深呼吸，只觉得这花香沁人心脾，方才心里的焦躁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好香啊！”邬翠喜赞道。
水婷除下了背篓，开始摘花。
邬翠喜也过去帮忙。
水婷就教她，“别采那种已经盛开了的，也不要花骨朵儿，要这种……即将绽开的，这种才是最香的。还有，你别逮着一株猛薅，分散些。”
邬翠喜听了，有些奇怪，“不是全摘了？那你背那么大的一个背篓来干啥？”
“捡点儿宝贝。”水婷笑道。
邬翠喜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什么宝贝？”
水婷笑而不答。
不大一块儿，她采够了茉莉花，用手绢包好，放在背篓里，然后拿过了锄头，开始挖一种看起来遍地都是、而且毫不显眼的野草。
“水婷，这是什么啊？就是你说的宝贝？”邬翠喜好奇问道。
水婷笑道：“对，这宝贝叫苦菜。我小时候和父母去山上玩儿，我妈妈就会采这种菜回家，洗了以后用水焯一下去掉土腥味儿，再拌上酱油盐、醋和香油……会好吃到让你想把舌头吞下去！”
“真的！”邬翠喜一听，连忙也跟着翻找起这种菜来。
两人说说笑笑，又采了一大篓苦菜，这才轮流背着，回到了饭堂。
一到饭堂，做完了作业的孩子们就“呼啦”一声凑了过来，把水婷和邬翠喜围在中间问长问短，然后又拿过作业本上不会的题来问水婷和邬翠喜。
水婷凝思看着，辅导了孩子们几道题……
邬翠喜啧舌，“天，你还看得懂他们的题？我可看不懂，真不懂！”
水婷抿嘴一笑，“本来我也看不懂，但他们问得多了，我也跟着看看他们的书，多少能懂一点。不过，小彥的数学我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小彥，还是中午等你爸爸下了班儿，你再问他吧！”
沈彥点点头。
然后孩子们在小操场上玩，水婷就把苦菜和茉莉花拿出来，晒干的晒干，清洗的清洗。
霍婆婆也一眼就认出了苦菜，“哎哟，苦菜！这个好吃啊！”然后又叹道，“……好吃是好吃，但是吃进肚里去刮油得很！我还是五几年的时候吃过，后来生活条件慢慢好了，大家就不怎么吃这个了。”
“刮油？”邬翠喜高兴地说道，“所以这个还是减肥的啰！哎太好了，等下我要吃一盆！”
水婷哈哈大笑起来。
沈靖西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水婷和霍婆婆、邬翠喜等人在外头的小操场上语笑宴宴的，他也很是高兴。
老实讲，他其实也为自己的私心而感到愧疚。
确实西北的条件不算太好，可他却一厢情愿的想要她和老人、孩子们都过来……所以他特别担心水婷或者老人孩子们会不适应这里、嫌弃这里。
但现在看来，孩子们挺喜欢这里，水婷看起来……好像还挺适应？
沈靖西翘起了嘴角。
直到午饭时分，水婷过来接他，两人一块儿去饭堂，再等到水婷端了饭菜过来喂他吃的时候，沈靖西也没留意她喂他吃的是什么菜，直到嚼着嚼着，突然发现嘴里洋溢出熟悉的味道？
沈靖西愣住，停止了咀嚼。
水婷咬唇看着他，微微地笑。
沈靖西回过神，恢复咀嚼，细品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这个……是什么菜啊？我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你妈妈就三不五时的做这个菜，说是消暑解热的，很好吃！”
水婷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笑道:“是苦菜！凉拌苦菜！”
沈靖西一下子就陷入了回忆。
水婷的妈妈水晶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也是个很传统的人。
她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热衷于操办各种节日盛宴与聚会……但在那个时代，人民的生活是贫寒的，物资也不算丰富。
水婷妈妈却很会过日子。
一立春，她会带着沈靖西兄弟和水婷，去肉联厂附近的山林里捡菌子、扯春笋、割椿芽，教孩子们用麦秸杆吸吮山茶花里的花蜜，摘采各种各样的野果子。
然后菌子晒干留着以后慢慢加餐、以改善伙食，春笋用来炒酸菜，椿芽洗净擂碎了拌上辣椒酱，送饭是一流！
夏天的时候，她就带着孩子们去河边搬石头翻小螃蟹，或者垒好石块压住自制的小鱼网来捞鱼……然后带着他们就在河堤旁、田基边寻找苦菜和滴滴草。
收回来的鱼获被她煮熟了、晒干了、拌上油盐姜葱蒜末腌好，再上热锅炒香，用来佐粥吃，酥脆又鲜美。苦菜凉拌、滴滴草煮鸡蛋……味道更是一绝！
秋天的时候她带着孩子们去帮老乡摘杮子、去田里帮忙收禾花鱼……劳作一整天以后，最终老乡们会赠送给她们七八条鱼、几十只拳头大小的螃蟹，再加半筐杮子或者其他的山果什么的。
冬天她是最忙碌的，用猪血和豆腐调味做成血豆腐，去菜市场收集鸭肝和猪肉回来做鸭肝腊肠，囤一整辆三轮车的白萝卜和红辣椒回来，做成酸辣萝卜干……
这些工作，基本都是水晶和沈靖东在做，沈靖西的唯一工作就是要看好小水婷。
沈靖西的母亲长年卧病，为了要养活两个儿子，更是不惜抱病也要坚持工作，甚至还会接些其他的活计来做……
沈靖西也感激母亲的抚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所有的童年趣事，几乎全和水婷有关。
无论各种年节，水晶总会像变魔术一样，办出一场应节的盛宴来。
清明节有红豆馅的艾叶粑粑，端午节有蜜枣杂豆馅的甜粽和猪皮肉咸蛋黄的咸粽，中秋节的时候她会自制豆沙月饼，冬至的时候她会包荠菜猪肉的饺子，腊八的时候她会熬出香浓甜蜜的腊八粥……
就更不用说，到了过年，她会怎样的挖空心思准备无数好吃的，而且那些吃的，又大多都落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沈氏兄弟嘴里。
回忆起童年往事，沈靖西的眼圈儿也有些泛红。
但很快，他又觉察到什么，便盯紧了水婷。
他知道婷婷一向不喜欢回忆过去，也知道她抗拒回忆过去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她仍然没有从第一段失败的婚姻里真正走出来。
如果不曾拥有过幸福的童年，或许那一段婚姻就没有对比。
越对比、伤害就越大。
现在，婷婷再也不避讳她的童年，是不是也就意昧着……她真的已经走了出来？
再想想昨天她突然对他那样子……
沈靖西看着水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