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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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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一结束所有勉强维持的安稳便彻底被撕破。

因为沐辛案迟迟不判,内阁和司礼监僵持五日,次次集议都是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御书房内,谢延皱眉听着底下之人唇枪舌剑,一言不发。

因为他总是沉默,冷静地观察着堂下众人。

“掌印如今扣着人,又不肯交代为何把人关进西厂,这般做派,实难服众。”安悯冉大声嚷嚷着。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闻言淡淡说道:“可我说了,安相也并不相信。”

“你说他涉及夏义的台州堤坝建造案,可那批堤坝是明德九年造的,那个时候沐辛才二十七,刚考上探花,哪来这么大的手去勾台州的贪墨。”

安悯冉神色不屑,斜了谢病春一眼,高大的身子具有压迫感的前倾,双手压在案桌上,冷笑着:“只怕是你们司礼监要做其他的事,扯着遮羞布而已。”

杨宝一听就不乐意了,出声阴阳怪气讥讽着:“说话讲究真凭实据,沐辛可是夏义自己供出来的,你们不问问你自己的好徒弟,反过来污蔑我们拉着遮羞布。”

他身形瘦弱矮小,可说起话来却是气势汹汹:“我倒是怀疑安相如此着急置人于死地,这块遮羞布到底是谁急于掩盖过去。”

汤拥金摸着袖中特质的大元宝,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夏义的供状我们可是都看过了,人确实是夏义供出来的。”

安悯冉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同方向的郑江亭不耐烦说道:“既然有人供,审审也不碍事,你激动什么,莫不是怕还有其他事情被扯出来。”

内阁内部开始站队捅刀,气得安悯冉瞪大眼睛。

身侧的戴和平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坐下坐下,万岁面前怎可如此失礼。”

众人的目光落在上方谢延身上。

谢延早已面不改色,镇定说道:“既然讨论,有所争议也很正常,安卿也该冷静一下。”

最前方的郑樊开口,吊着一口气缓缓说道:“万岁仁慈。”

“沐辛既然涉及其他事情确实也该审清,是非曲折自在人心,清清白白又何惧攀咬。”他作为两方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阁老,一向起圆滑拍案的作用。

“但是。”他抬眸看了一眼谢病春,淡淡说道,“也该有个期限,外面的人不知其他事,也都等着一个结果呢。”

“确实如此。”明笙紧跟着附和着,“夏义如今已经胡乱攀咬,西厂和锦衣卫这几日抓的也该填满大牢了,总不能都羁押着,闹得人心惶惶,也该放出点风声安抚一下众人。”

“对对,郑相和明相说的对。”戴和平紧跟着开始和稀泥。

司礼监那边,封斋沉默,杨宝也紧跟着沉默。

汤拥金眼睛滴溜一转,意识到风向不对,开始抱着金子装死,黄行忠有心说话,却又看到谢病春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便也闭上嘴。

“掌印意下如何。”出人意料的是,是万岁先开口调和两边意见。

谢病春抬眸,目光自众人神色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谢延身上。

“两位大人说的是。”他颔首,冷淡说道,“七日后自有答案。”

“要这么久?”安悯冉皱眉。

“这批抓的人实在太多了,西厂审讯这些人七日已经是极限了。”黄行忠开口,“安相不必着急,清者自清,何惧。”

安悯冉抿唇,重重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便下一件。”谢延目光注视着堂中众人神色,最后一锤定音,掀开此事。

“怎么还没好?”殿外,明沉舟坐在不远处的凉亭内,皱眉说道,“都已经两个时辰了。”

桃色小声说道:“好像这几日因为沐辛的事情,每次都要这么久。”

“沐辛案还没结果?”明沉舟皱眉,“证据已经如此确凿了,拖了这么久也不怕生变。”

桃色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沐辛现在人在西厂,谁也见不到,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进了西厂。”

明沉舟闭眼沉思,突然问道:“夏义案眼下什么情况了?”

“说是咬出不少人,现在正在审呢,西厂最近人满为患。”桃色捏着手指,小声说道。

“听说西厂很可怕,英景已经也曾跟在掌印在西厂办事,回来后都吐了,说里面都是血浆,因为血留太多了,根本来不及冲。”

明沉舟揉着手指骨节,想着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从混乱到尘埃落定不过一月,可若说停止纷争却依旧还有惊涛骇浪。

谁也没想到,谢病春和大小郑相联手打了明笙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波就到此为止,清流一派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可眼下,突变横生,这把杀人的软刀子被谢病春关在西厂,迟迟不肯处决,悬在清流头顶的那把刀至今没有落下。

这也难怪内阁和司礼监会争议不休,人心各有偏颇。

事到如今,明笙一派自然希望沐辛早死,以免供出更大的事情。

大小郑相自觉自己站在胜利一方,自然是穷追猛打,任由谢病春折腾。

至于司礼监,封斋他虽是太后的人,但太后早已弃车保帅,且又是沐辛一案,是以此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坐山观虎斗。

明沉舟手中捏着团扇,随意地翻看着。

她想不明白,谢病春为何一直扣着沐辛。

若是他只是折磨人,可一把刀杀人才有乐趣,拿着刀锋吓唬人实在不是谢病春的风格。

她隐隐觉得,沐辛也许是牵扯到夏义一案。

谢病春对夏义的关注,出乎意料。

此案至今不见任何动静,弹劾谢病春的折子多到连她都开始有所耳闻。

谢延每日都要抱怨着督查院每日每人一本折子,实在愁人。

至于胡承光,不知到底是这局棋盘上的哪一个棋子。

三个案子同时爆出来,掀起朝野巨浪,可如今只有一个沐辛案看似已经水落石出,另外两个案子都是雾里看花,谁也不知迷雾之后到底会如何。

谢病春再下一步大棋,借着台州溃堤案作为马前卒,只是不知他打算拿下哪位帅。

“娘娘要不要先回去等着。”桃色看了眼灼热的太阳,“到时候等万岁好了,在让人通知我们。”

明沉舟靠在红柱上焉哒哒地说着:“是我没和你说清楚,我是打算让你给我打个掩护。”

桃色一头雾水。

“你等会提着这篮子吃的给万岁送去,若是万岁提及我,就说我最近昨夜见了明夫人,身子不利索,要屋内休息,晚上再来陪他。”

明沉舟笑眯眯地说着。

桃色愣愣地看着她,傻傻说道:“那娘娘今天跟着来是干嘛啊?”

“我堵人。”

她目光隔着假山树丛落在紧闭的大门上,手中的团扇在指尖打转。

团扇上画着的内容是这几日大热的一首南曲西厢记中的一幕。

穿着浅青色襦裙的小娘子正倚在花园游廊的红色柱子后,借着一侧竹林的遮挡,含羞带怯地朝着只隔了一堵墙的轩屋张望着。

屋高窗明中是一个头戴木簪的男子在寒窗苦读。

若不是那个女子手中还握着麻绳,一切便都羞怯起来。

这画的真是崔莺莺偷见张生的一幕,下笔之人画工一半,是以画面颇为粗糙,甚至还有未干的墨痕,随着明沉舟的扇动带来整整书香味。

“堵谁啊?”桃色眨眨眼。

明沉舟沉重叹气,哀怨说道:“一个不见我的人。”

桃色灵光一闪,小声说着:“掌印啊。”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到大门咯吱一声打开。

一群人接二连三的走了出来。

明沉舟立马把篮子和手中的团扇塞到桃色手中,压低声音催促道:“去去,和掌印迎面对上,把团扇内容放他面前晃一下,要有画的那一面。”

“哎哎。”桃色被人推着朝外走去,边走边扭头惶恐又小声地问着,“这不是娘娘刚画的画……”

“别说了别说,快快了,去拦人,掌印走得也太快了。”

因为隔着假山和树丛,两人声音又轻,倒也没折腾出大动静来。

桃色视死如归地带着东西走了,明沉舟顺势躲在角落里张望着。

桃色出了拐角,深吸一口气,眼看就有一脑袋直接朝着正前方的谢病春撞去的架势,偏偏又隔着两尺远的地方堪堪刹住脚。

幸好掌印也移了一下,不然面对面也太过吓人。

桃色暗自想着。

这一下动静把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人都停在远处,皱眉看着意外闯入的人。

“呦,这不是桃色丫头呢,替娘娘给万岁送吃的啊。”黄行忠赶在众人面前,抢先一步,笑眯眯开口说着。

桃色连忙提起食盒,目光往谢病春身上扫了一眼。

“嗯,娘娘给万岁做的莲子羹。”

她一边说一边假装无事地动了动扇子。

“那还不快去。”黄行忠笑眯眯地说着。

桃色偷看谢病春,见他垂眸,对面前的事情毫无关心,心里着急,恨不得把团扇戳到他眼前。

可到底是不敢。

桃色脚步沉重地提着食盒朝殿内走去,故意露出谢病春身边时壮着胆子动了动手中的扇子。

可惜当时谢病春已经抬脚走了。视若无睹。

明沉舟隔着远远的看着不真切,又见谢病春巍然不动的模样,急得直踱步。

殿外很快又陷入安静。

“哎,他到底看到了没。”明沉舟眼巴巴地看着众人远去,只能撑着下巴唉声叹气地说着。

“不会是没看懂吧,这画不是很明显嘛。”

明沉舟又是长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绕着腰间的流苏。

“娘娘画的一出西厢记。”

一个冷淡的声音自假山后响起,平静随意。

“倒是别致。”

明沉舟绕着流苏的手指一顿,紧接着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台阶前,可又嫌弃台阶太长,最后拎起裙子直接半个身子趴在假山上。

她低着头朝下看去,头顶的珠钗被头顶的蔷薇花顶的叮咚作响。

日光下,露出半张脸的人笑起来格外甜,眼睛也亮晶晶的。

蔷薇哪及美人眸。

“掌印。”

她开心地喊了一声。

谢病春抬眸,漆黑的双眸完完全全倒影着日光,那张冰白色的脸被晕上天光,也显出几分柔情。

明沉舟含笑的视线直直撞入谢病春的眸光中。

少女明艳,百媚横生。

谢病春垂眸,淡淡说道:“娘娘何事约内臣前来。”

明沉舟趴在假山上,听着他不阴不阳的声音,眼珠子一转,继而委屈说道:“我还没问掌印怎么不见我。”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银戒,不慌不忙地说着:“事务繁忙,并非不见。”

“哦。”明沉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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