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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太炎三年吗?”她终于说出这几个字。
朱瓒眼都不眨一下。
“太炎元年,金人袭击开封府,掠走仁孝皇帝,先帝南下于十月迁都,南北东西大军联手驱逐金人。”他说道,“太炎三年,与金人议和,金人毁约,害死仁孝皇帝,和谈破裂,北地大军开始十年征战。”
君小姐看着他,低下头。
“怎么了?”朱瓒再次沉声问道。
“方家库房里存的官银,是太炎三年的。”君小姐似乎不想看他,低着头哑声说道。
朱瓒哦了声,等她继续说。
君小姐却似乎难以启齿,将头低的更低。
“太炎三年,内承运库,只造了一批官银。”她哑声说道,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朱瓒微微一怔,旋即一个机灵。
“不会,就是…”他脱口喊道。
君小姐将头几乎埋到胸口,然还不足又用双手捂住了脸。
朱瓒神情一阵红一阵白,坐在床上久久半晌对着半空吐出一个字。
“草。”
第一百三十九章不敢想的真相
君小姐已经想起来了,其实她见过这个银子。
很小的时候她在父亲的书房里乱翻,翻出一块银子,因为听宫女们常说铰了银子花,她就拿了剪子准备试试。
父亲发现喝住了她。
不过父亲没有像姐姐和宫女嬷嬷们那样对她玩剪子大惊小怪。
“这个银子可不能铰了。”他只是温和的说道。
银子铰了也是银子,为什么不能铰?
“因为这是太炎三年的银子。”父亲带着几分郑重说道,“九龄啊,你要记住,这是太炎三年的银子。”
太炎三年怎么了?
“那是耻辱啊。”父亲沉声说道,看着手里的银锭,“这银子是专门为赎回你曾祖父造的。”
对于小小年纪的她来说,还不认得曾祖父是谁,曾祖父又在哪里?赎回是什么意思?
“你曾祖父被金人抓走了。”父亲说道。
这对她来说是很惊讶的事,皇宫这么大,她连后宫都走不出去,竟然有人能把曾祖父抓走?
父亲被她的话逗笑了,笑着又满是伤感。
“你曾祖父不是在这里被抓走的,他是去前线征战。”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下,“就算不是在前线,国破了,高墙深宅又能挡住什么?被抓走的不止你曾祖父,还有好多宫人,还有你一个叔公。”
宫里原来有那么多人吗?她日常见的宫里就只有他们一家还有皇祖父一家,哦,还有几个叔公王爷,去年见过一次,说是住在不同的地方,不能常来京城。
后来父亲还说了一些什么,但对于那个小小年纪的她来说很是无趣,听不懂也记不住,后来回想起来只记得父亲神情伤感又愤怒。
“九龄,你要记得,太炎三年,是耻辱,要切记,不要再有这种耻辱,必须国强兵壮。”
记忆里父亲的声音悠长,书房蒙着着秋日的枯黄,那个被她用剪子戳了一个豁口的银子摆在书案上,散发着暗哑的光。
“那时候金银布帛交给了金人,金人却翻脸毁约,说周人不讲信用,拒绝归还仁孝皇帝,仁孝皇帝受惊病重死在了金人城中。”朱瓒慢慢说道,打破了室内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大家都骂金人无耻不守承诺,天下群情激愤,原来…”
他的声音说到这里停下来,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君小姐知道他要说的意思。
原来金人骂的是对的,说好的银子并没有交给金人,而是到了山东,到了方家的手里,成了一桩买卖生出更多的银子。
而这一切欺瞒着天下人,仁孝皇帝没能赎回,是被金人害死的,他们楚氏皇族经受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以及耻辱,也同时享受着天下人的同情。
耻辱啊。
君小姐的手几乎要将脸抓下来,她都没脸见人了,她的身子颤抖着。
是谁做的?是齐王?是皇祖父?父亲知道吗?
为什么要这样?
“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她声音喃喃如同呜咽。
朱瓒看着她。
“你真想不明白吗?”他说道,声音低沉但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听说当年仁孝皇帝最喜欢的是肃王。”
君小姐将头埋的更深。
她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后来长大了,知道了曾祖父是谁,知道很多在皇宫里没见过的但存在的名字的皇亲们。
肃王,是曾祖父的第八子,是她祖父的八弟,虽然封王却没有外出,一直留在皇宫,说是因为年纪小,其实也彰显了备受宠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金人破城闯宫,将他也掳走了。
仁孝皇帝死了,和谈破裂两国交战,肃王等宫人自然顾不得理会,后来没多久也病死了。
是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朱瓒这一句仁孝皇帝喜欢肃王是什么意思。
如果仁孝皇帝在,承继大统的登基为帝的不一定是她的祖父。
祖父登基为帝,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国也不可有二君,那如果迎回了仁孝皇帝,祖父怎么办?还位与仁孝皇帝?还了之后呢?仁孝皇帝还会选祖父为下一任皇帝吗?
所以……
她不是想不明白,她是不敢想,被朱瓒这一句话逼得不得不想,冷,触手摸到被子,干脆伸手扯过将自己裹起来。
真冷啊,好冷啊。
朱瓒只得只穿着亵裤光着上身坐在床上瞪眼。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他沉声说道,“但皇家无父子兄弟…”
君小姐将被子猛地掀开露出头。
“那父亲也没什么可怜,他被害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她说道,“齐王他夺走这皇位也没什么不对的,这个皇位本就是抢来的,都是坏人,都是抢夺,都是弑戕,都是畜生不如。”
“你看你这是胡搅蛮缠了。”朱瓒沉声说道,“你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不要想事情了。”
“我脑子清醒的很。”君小姐喊道。
“你清醒个屁。”朱瓒毫不客气的回道。
这混蛋!君小姐瞪眼看着他。
“你如果清醒就应该认识到你皇祖父,你父亲,齐王,是不同的人,他们做出的仅仅是能代表自己的事。”朱瓒说道,“你不能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就认为你父亲死没错,死的活该。”
“我没有说我父亲活该。”君小姐说道,垂下头。
她只是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父亲知道不知道,跟他被害是两回事。”朱瓒说道,沉吟一刻,“你现在要明白你要做的是什么,你是为你父亲报仇,至于先前的皇位更迭的种种阴私,不是你能管以及能管得了的事。”
君小姐裹着被子,道理她都懂的,只是…
“朱瓒。”她抬头看着面前盘腿坐着的男子,“你觉得恶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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